“我躺得太久了有点不自在。”“医生说了你就得躺着，我不管你自在不自在啊，反正你不能乱动。”
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我妈拎着刚吃完的饭盒走到了门边，想了想又回头叮嘱我道：“你别动。”她是也出去和我爸一起处理事故了，那位司机是酒驾，报了交警来处理，约摸着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回病房了。
我开始用手臂四处摸索。
因为碾压而有些破损的手机就被我妈放在床头柜那儿，所幸的是，机能没坏；我看着通讯录上的那些未接电话出了神，翻了翻头尾，署名晏衡的号码未接了两次。
“程程，醒了么，若是平安，回个电话。”
字眼跳动在刺眼的白色上闪来闪去，眼泪朦胧里，我几乎是一节一节地，拨通了晏衡的电话。
“程程？”晏衡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只是一怔，“你是程程吗？”
“班长。”
“哦哦，程程，你醒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张老师说你被车撞了，在做手术，我就赶紧联系你，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我轻轻掐着指甲，瞥住床单上那不知何时被我滴上去的油渍，伸手掸了掸。
晏衡问我，在哪家医院。
“二院。”
“行，我明天上完课正好路过那儿，我给你把笔记送过去。”
“不用了，班长，拍照片发给我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程程……”他的语气忽而有点犹豫，“咱们班同学知道你出了事，众筹了几样东西说要送给你补补营养，我答应了他们，不能不做……”
我的心下疑惑万分：“今天刚分了班，班上的同学……都那么热情吗？”
“是我们高一的班，算是老同学了。”
高一的班。
我在心底默念着，抬手抹了抹浸得我眼角有些发痒的眼泪：“好，那明天就先麻烦你了，以后你就不用专门为了我，跑这一趟。”
“我们都是老同学了，新班又都分在一起，有缘，不谈麻烦什么的，”他欢愉说罢，许是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做完，忽而又认真地同我说，“那就先这样吧，程程，明天晚上我代表咱班同学去看你，顺道把笔记拿给你。”
我一边“嗯嗯”地应着他，一边互道了晚安，等我与晏衡的通话页面彻彻底底地映出我的眉眼，我这才在踌躇中下定了决心。
“吃瓜吃瓜，听说我们学校门口，今天撞死了一个人。”一打开微信，满屏便都是俞玖发过来的车祸视频。
我无暇点开细看，近乎凌晨的夜叫我有些烦闷，那几根睡不着又痛楚的神经压抑得我本就四散的情绪低落不已，我知道，在旁观者的眼里，这起事故兴许已经被谣传成四分五裂的样子，我没有复看的兴趣，可我依然还是强撑着，给俞玖打出了一个问号。
凭借着置顶，我找到了原先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对话框。
最近的一次聊天，还停留在早晨我约他一起上学的时候。不知这会，他有没有睡着。
他一向不太喜欢写作业，老师布置的一些罚抄，有的时候我还会勉强为他代劳。而此刻，看着我与王俊凯的对话框，想说的话编辑了又删，却再也想不出什么可以提起话题的语句来。
一句“睡了么”，便已然是我绞尽脑汁捏出来的了。
发过去以后，我久久不能平静，只是须臾，被关掉的手机便重又亮起。我带着星点的心悸点开，入眼的，竟还是夜猫子俞玖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程程，你看这个人，流着血呢，可真惨，太可怕了。”
“别看了。”
“怎么了，你也看着害怕是吧？我也好怕，我怕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别怕，我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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