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窗前看着大雪，旁边的火炉烤的人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手边是刚才摘掉的厚实帽子，我将它叠好放在一边。
转过头就看见曹恩齐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声，睡着了。
曹恩齐就是这样一个人，呆在我身边就是如此懒散。
我看着他，心里庆幸此刻他是愿意安稳的睡去，而不是坐在天台的边缘思考着该怎么跳下去。
一年前的冬天，许久不下雪。他出事了。
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陪伴者，在我的身边他找寻活下去的意义，拥有活下去的勇气。
我将在天台边缘的他扯进怀中，我听见他说
“何运晨，我生病了，你救救我。”
我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我心中明了。是啊，他生病了，他一直被心理疾病折磨着，我单单无法帮他。
我不是医生，无法真正的帮助他。
还是经过朋友齐思钧介绍，我帮他找到了很好的心理医生。周医生很专业，在这一年中，曹恩齐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他总是很喜欢靠着我吃东西，喜欢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说这样会很安心。
又是冬天了，天气冷他就变得不爱出门，于是我带他到了哈尔滨出游。哈尔滨的大雪他很喜欢，于是我又和他约定，教他滑雪。
早上的太阳没什么温度，我们踩在雪地上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曹恩齐这么早拉我来滑雪，我好困。
我笑笑，拉着他的手更用力，生怕下一秒他跑了。
何运晨你最近太懒散了，不行，周医生说还是要出来晒晒太阳的。
曹恩齐好吧。那你要从哪里开始教我？
曹恩齐认命的跟着我向山坡上走去。
何运晨我看着教吧，虽然我也不太熟练。
我小声的说着，生怕曹恩齐不信任我，但是当我向他伸出手，他却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拉上来。
曹恩齐你拉着我，我学的快点。
我教了他一些技巧，他学的很快，风吹着，但是我们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冷。
于是我们站在山坡上，我从高处眺望，我只能看见一片无垠的白色，是被阳光反射的刺眼，却是让人很想扑进去。
曹恩齐在想什么？
曹恩齐突然打断我的思绪，我转过头看他，我看着他的眼睛。
何运晨我在想，此刻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唯一要想的只有此刻我们脚下的这片雪地，他承载着我们，也许能够包容我们，让我们滑下去。
曹恩齐又突然拉起我的手，他笑的很好看。
曹恩齐那我们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们快下去吧！
一瞬间，我们两个冲下去，脚下的雪飞溅起，往前是一片白色，白色的。此刻什么都不用想。
最后滑累了，我们坐在石头上喘气，曹恩齐的鼻子冻的红红的。
曹恩齐我觉得很开心。谢谢你。
我并没有搭话，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他一定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
我们躺在雪地上，雪花落在我们的脸上，此刻世界安静，只属于我们。
本以为不会再下雪了，没想到吃过晚饭后雪又一层一层的下起来。绵绵的，看起来像棉花糖。
曹恩齐趴在窗口看着外面。我也靠上去。
曹恩齐下过这场雪，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何运晨快了，我们马上要回家了。今年没有回去过年，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虽然我们没有回去过年，但是哈尔滨这里的过年气氛还是很足的，老爸老妈知道我不回去，还给我们寄了很多年味回来。
曹恩齐明年，你带我回去过年吧。
他突然说。
我一下被呛到了。
何运晨别人都是带对象，我带好朋友哈哈哈。
我打趣的说道，一边偷瞄曹恩齐。
他却没有接我的话，只是很安静的用手机拍着外面的大雪。
我看了天气预报，家里面回去现在肯定是要进入春天的温度。
万物复苏，春天的小雨，适合在家偷懒。
时间很快，没想到这是我们离开前看见的最后一场雪。
离开那天，我看见曹恩齐没有任何留恋的收拾东西，他将一切治疗他的东西通通扔掉。只带了该带的。
相对于我的行李来说，他简直是轻松至极。
曹恩齐去你的吧！
他这么说。
于是我们扔掉了一切不好的回忆，踏上了回去的飞机。
一片云层过，城市映入眼帘。高空上看去，春和景明，绿色降临。
又带着他去了周医生那里几次，周医生都很开心的告诉我曹恩齐已经好了很多了，他渐渐好转，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这么多年，他终于完全的拥有自己的一切。
此刻世界掌握在他手上。
我们回来之后，又做了很多事情。
我们搬了大房子，房子可以看见树景，曹恩齐很喜欢在这个阳台上看书，躺在木质椅子上他被阳光晒着，他告诉我，阳光把霉运晒走了。
我带他回去看了大舅，大舅很惊喜，立刻拿出好酒招待我们。葡萄架子比我们来时搭的还大了些，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
最后，我们移了曹恩齐妈妈的墓地，我们将她移到了离恩齐老家最远的墓地。
我们最后从墓园走出来之后，曹恩齐显然紧绷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他拉着我的手摩挲，但是一句话也不说，我能猜到，他此刻一定很想哭，就像是一辈子被一个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突然有一天，那个东西消失了。
何运晨你以后还会过来吗？
此刻，我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他却如释重负的笑了，眼泪是瞬间夺眶而出。滴在我的手上，烫烫的。
曹恩齐不会了。这是最后一面。
……
……
……
……
我想，这是我丢掉过去的最后一刻。
过去的狼狈不堪，过去的一身泥泞，过去的黑暗，过去的泪水。
我一直在向前跑着，可是我没有看见出口。
直到何运晨的出现，出口才开始慢慢有裂缝，透出一小束光来。
还好，他会一直在我身边，会一直陪着我。
……
……
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着我的心口。我靠在椅子上看着雨滴落在叶子上又滑落。
下过这场雨后，会是什么呢？
会是我丢掉过去的一切，只记得当下，又会是我去寻找有天梦里突然出现的绿色草原，又或者是那天流星我许下的愿望实现。
我想都不是，但或许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雨渐渐停止，我在树叶的缝隙中看见阳光透出，我看见一小片彩虹出现。
我又开始发呆，明明我已经盛装打扮。此刻我在等什么呢？
何运晨恩齐，你在等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转过头看向他。
我手握着的那个窗户口有雨水顺着我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又顺着我的手背滴落。
#曹恩齐我在等春天来……
我听见自己开口。
他向我走来。
何运晨不用担心，春天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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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是因为他和我约定
有人问我过的好不好
只有他问我过的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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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2025/5月 初夏-
-约定中活下去-
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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