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正在收拾行李,年关已至,各种商场店铺张贴起了新的横幅和对联,一家大的商超不停的循环播放应景的祝福歌曲。菜市场的摊贩小部分已经回家乡了,这种一年一次的团聚节日足以令所有人瞬间什么都不想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去、回到家人身边。阿让收拾好行李,把墙上的电闸拉下,推开防盗门走了出去,平时暗的略显阴森的弄巷,入眼是断断续续的红,他戴上口罩,一味的往前走,走出弄堂之后随手招了一个蹦蹦。“幸而离除夕还有一两天,不然决计是要自己走到地铁站的”他心想。
关于家,家是每个人心灵的港湾,但是就像一艘船不能永远停留在港湾里一样,一个人在家里待久了,总是会有一些莫名的烦躁的情绪。阿让不想在家里听父母的唠叨,于是吃完中饭之后,他便兀自的走出去,散心。
他来到一个久违的朋友家,刚巧朋友一个人在家,两个年轻人总是会有一些话题来聊的,不管是生活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让觉得,眼前的朋友并不想跟他聊什么。于是两个人只好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茶,然后有的没的应付一句。百无聊赖下,他打开了手机点开了最近比较火的一个游戏。在游戏里有个女孩开了语音 ,而因为这个女孩的操作失误,其他人都在言语讥讽她。阿让觉得毕竟是游戏而已,所以替女孩争辩了几句。毫无疑问的是游戏输了,阿让后面又和这个女孩玩了几局,然后要了一个联系方式。毕竟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总是需要一个人能让你倾诉一些情绪。
他们聊的很投机,甚至一度让阿让的假期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开始期待女孩给他回信息,也开始变得憧憬第二天的到来。看着女孩给他分享的另一个城市另一种性别的假期生活,听着女孩温柔喃喃的话语,他觉得他的春天提前到来了。
女孩名叫媛媛,身在贵州山区的一个小村。有一个姐姐,不过他最喜欢的是和表姐一起玩,今年她的春节一大半时间都是在表姐家度过的,表姐名叫阿雪,热情奔放。两个女孩经常在山下田野间玩闹采摘野菜。天真烂漫的氛围让电话另一头一向沉稳的阿让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假期是很短暂的,阿让又一次收拾起行李。他踩着街边零星的鞭炮壳,坐着火车来到了另一个城市。他将在这里生活3、4个月,直到下一次长假。而他心心念念的媛媛,正追逐着山脚下早发的映山红花的脚步,为他带来持续的春天。
他的工作并不是很繁忙,但是因为之前放假落下的进度要回补上去,所以平时没什么时间看手机。往常也都是这样过,但是今年不一样,他清清楚楚地正视到了自己心里面已经有个牵挂。他开始频繁的看手机,希望屏幕那头他牵挂的人儿会给他发来一些讯息,他想问她很多,他想问山上是否已经开满映山花,想问她今天又钓了几尾鱼,他想问很多很多……
正如所预料的那样,他们俩的感情持续升温。在两次彻夜的畅聊之后,他们都清楚,必须给两个人的关系一个新的定义。在情人节,她为他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布娃娃,他为她买了一串项链和一个很可爱的床头灯,就这样的开启了一段普通人的爱情。
确认了关系的情侣总是无法忍受异地的。所以阿让开始有了除了家和公司额外的第三个归处。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谁,于是他们约好在一个凉亭下碰面,还半开玩笑的说,如果觉得对方丑的话就不用握手了,如果觉得对方还在自己能接受的程度下,就简单的握一下手,算是在现实生活中承认了这段关系。之后两个彼此依偎的灵魂尽量的利用有限的相聚时间去做浪漫的事情-看电影,逛公园,在路灯下拥抱,亲吻。以罗曼蒂克的方式度过了短暂的三天。
阿让无比迫切的渴望相聚,离别之后的痛苦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可是他的肉体受困于对微末温饱的依赖,于是两地相思成为了无奈的既定事实。尽管如此,他还是幻想着有一天两个人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生活,并为了这个不断努力。他开始尽可能利用所有假期去找他魂牵梦萦的可人儿,只为享受短暂的温存。
转眼便是五月,阿让攒够了一笔钱,他满心欢喜,跟心上人说着要去她那儿工作。但是他的心上人确并不是很情愿,他们就这个问题谈了许久,他心爱的媛媛确总是逃避。他无法理解,但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谁能强迫自己心爱的人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呢。
此后又回复到之前的状态,阿让十分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他对心上人的爱恋也随着日夜的思念而越发的厚重,他包容她的几乎一切的小脾气,把所有的气愤转化成喃喃自语。爱情在悄悄的改变所有触及它的人。
平淡的生活织了一张细致的网,阿让躺在上面,丝毫没有感受到网上反馈的细微的震动,以及随着震动缓缓而来的巨大的变数
在一个平凡的夜晚,两个人正在通电话,阿让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许久,对面都没有回应,他有点慌了,几分钟后,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呻吟声,像是压抑着极端的痛苦,他一下慌了神,想着联系自己心上人的母亲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然而他并没有阿姨的联系方式,于是他翻到之前留了的表姐阿雪的电话,打过去之后焦急的说着发生的事情,然后让阿雪尽快打电话给阿姨。把一切拜托给阿雪之后,过了没多久看到阿雪报的平安,他紧绷的心舒缓一些,坐在公园的石椅上,他看着不远处的大树,想着自己的心上人的反常举动,思索着会是什么原因。过了一会,心上人打来电话,阿让关切的问起,等到心上人说自己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之后,他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过了几天,表姐阿雪给他来了一通电话,欲言又止的跟他提起上次的事情,阿让感觉到了上次心上人的反常并不是一句不舒服能解释的,在连续的追问下,阿雪言语间透漏出自己的媛媛有癫痫的事情。阿让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草草的挂了电话,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点了份外卖,是他最喜欢的珍珠奶茶。外卖送到后,他慢慢的抽出吸管,缓缓的捅破包装纸,轻轻的喝了一口,加冰加糖的奶茶从舌尖一路到喉咙,他咀嚼着珍珠,半个小时之后,打通了心上人的电话,他决定接受这件事情,从今天起给她更多的呵护,不过他暂时还不想表明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或许是为了保护心上人的自尊心,或许是期待着心上人亲口跟他坦白,谁又知道呢。他们依旧是异地,他开始去了解相关的知识,去要求她按时睡觉,为此他甚至快成为了个故事大王,他的心上人经常没有听完他的故事就睡着了,他心里却很高兴,“如果所有故事都可以不落终章该多好”,他想着,这样很多童话就会始终停留在浪漫的地方,对一份偏执的爱情来说,浪漫是多么珍贵啊。
但是,长久的异地对感情的伤害是致命的,在无数的日日夜夜之后,在所有的谈资都不在充满新意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似乎依靠沉默便能稳固这段感情。阿让选择尽量满足心上人的物质愿望,吃的、喝的,以及每天定时般的通话,可是这些都收效甚微,他的春天注定终将过去,无法停驻,慢慢的他开始感受到心上人的冷淡,那是一种刻意的远离。
转眼又是新年,阿让的行李里多了一个布娃娃,这是她送的,阿让不忍心让它留在冰冷的房间里,他正在筹划着过完年之后去心上人的城市,心上人确依旧告诉他不希望他来,他的媛媛对他说,说自己会在不远的夏天去另一个城市,到时候就是两个人相聚的日子。阿让又开始憧憬了,他把未来落脚的地址改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因为媛媛将在那里,所以他觉得这个城市虽然陌生,但是看上去却那么的吸引人,他觉得那儿的一草一木都似乎在欢呼着他的到来……
时间啊,阿让开始觉得自己的时间流逝的特别慢,好不容易熬到夏初,阿让开始安排起去到那座城市的步骤,首先,他需要辞职,然后要在城市里寻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刚好他有个朋友在那儿工作,阿让提前支会了朋友,又处理完工作的事情。在将要启程的前夕,阿让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他对心上人说着自己未来在新的城市的规划,两个人要租个房子,然后养猫养狗,种花种草,闲暇时一起去看电影,去河边散步,去有名的园林走一走,逛一逛,总而言之,要做完事上所有能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电话那头却并没有什么声音,一片死寂。过了片刻,阿让听到一声叹息,然后她听到心上人低声的说:“抱歉,我可能去不了那个城市了,我姐姐将要和我姐夫去另一座城,那儿离家近,我也将要一起去,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到明年,这对我也有好处的,你明白的”
阿让当然明白,他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无忧无虑的,又怎么能要求她非得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而放弃去跟姐姐一起生活呢。他答应了心上人的请求,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介怀,事实上,他承受的打击并不亚于用七八十斤的大锤重击胸口,但是为了信守承诺,他只好去朋友那儿,现在这地方对他来说全然没了好感,他只能有一天没一天的陪朋友一起去找工作,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两个人合意的,由于他寄宿在朋友家(一个单房),所以并不是很方便像往常一样经常跟心上人通电话,他的媛媛也多有埋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脸皮薄,怎么可能能对着朋友跟电话那头的心上人说平常说的情话,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朋友在旁边的嗤笑呢,于是他只能趁每晚吃完晚饭的时间去散步,然后在楼下的小区没人的地方跟心上人说着一天下来积攒的思念。只是待了有十来天,他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慢慢的对他冷淡了下来,他明白可能是因为对她不似从前的热忱,他试图去解释,可是情况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在一天晚上,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跟他提出分手。此时的阿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一边听着耳边的声音,一边看着远处的人工湖里被风吹过不断浮动的月亮。
电话里她对阿让说:“你知道的,我有一个朋友,我认识他在你之前。我之前与你说过,这个人喜欢我,但是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感情并没有多牢固,我发现我对你没有之前的感觉了,是的,你是对我很好,可是你并不懂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么,现在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和你说,但是面对他,我可以畅所欲言,有时候我们俩闹矛盾的时候 ,他会很真切的安慰我,甚至在你惹我生气的时候,或者我无聊的时候,你根本没办法哄我睡觉,有好几次你讲完故事之后以为我睡着了 可是我并没有,有时候跟你通电话我只会失眠,这时我会打电话给他,他有这样的魔力能让我入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没有他温柔体贴,所以你不用劝我了,我们分手吧,你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阿让愣愣的听完,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虽然他早有预感会有这一天,但之前心里排练的所有应对措施完全消散了,他只觉得似乎自己的灵魂被抽了一块,很大的一块,并且他知道,这一块再也补不回来了。他用言语挽留,他说着自己对她的喜欢,他试图让她明白那所谓的言语的安慰并不如自己对她的关切和生活的照顾来的实际与真切,可是任凭他怎么说,依旧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于是,阿让又一次妥协了,他对心上人说,如果真的非得分手的话,他希望是当面说,毕竟真切的爱情不能在虚拟的世界里完结,这是对这段感情最起码的尊重。
他又一次踏上了去心上人那儿的火车,想着一个月前自己刚刚来过,那时候她还是她,还是那个会说自己的心被狗吃了,然后让他把心吐出来的那个她,阿让不敢再想,他只想快点见到那个还属于自己的媛媛,她会像之前那样,精心打扮好来见他,而他会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去吃想吃的所有东西,她是一个小吃货,只属于他的小吃货……
来到熟悉的城市,他利索的定好酒店,在宽敞的带榻榻米的房间,他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定,在等待他的媛媛下班的时间里,他脑子里不断的想着一会相见的场面,之前的种种经历闪过,他沉浸在回忆里,可是慢慢的,画面又闪到几天前自己的心上人告诉他两个人并没有爱的情形,他不想再想下去,他打开电视,顺便放了一个节目,好让房间内不显得那么安静,也好让自己的思绪停止下来,长途的疲累让他慢慢有了困意,就这电视里角色的话语声,他睡了过去。
电话声把他从睡眠中唤醒,他将要去见她。阿让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乱草般的头发,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觉得这个状态不算太糟,酒店楼下停着一排共享单车,扫了一辆之后,阿让朝着她的方向骑着,他骑的小心翼翼,捞过坑坑洼洼的路面,他现在的心情,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媛媛也在往他的方向走来,她并不会骑车,他曾经答应过要手把手教她骑车的。然而作为看官的我们都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们的主人公阿让又何尝不明白,所以当他看见媛媛徒步走来 ,便开始戚戚然起来,她总能以一些细微寻常的行为撩动他的心绪,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劫难,而他此刻只想一直被这个劫难环绕着。
他们相遇了,阿让想从对面的人儿眼中找回熟悉的温度,结果并不是很好,冷冰冰的表情,和同样冷冰冰的话语让一路的空气开始凝结,他从心上人手中接过之前买好的酒,一共六小瓶,他们提前说好两个人喝完之后就再不相干。酒不重,他又伸手想向从前一样去提她的包,她侧了一步,避开了伸过来的手,阿让只好向前走去,他又好几次想背过头看看自己心上人的脸,他知道那张脸还是那个样子,他在尝试骗自己,而他也确实成功了。
经过漫长的时间,终于走到酒店楼下,阿让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的她却并没有跟上来,她站在门口的树下,就这么望着他,好像看个陌生人,阿让强忍着伤心走过去跟她说时间还早,不如先到房间里休息一会,他们早就说好了要去附近的一个玻璃栈桥的,他曾听她说过想去看看那儿晚上的灯火,据说十分热闹。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和他一起进了酒店。
她喜欢在床上躺着躺着突然翻到地上去,每次她都会订有矮床的房间,而阿让就得经常在她要滚到床下去的时候用手扶着她,她就会翻过来抱住他不松手,或者用力的咬他的手臂,让他有吃痛的感觉。这次却很不一样,她坐在床头,并不躺着,保持着一种防备的姿势,阿让站在她面前,过了一小会又找了个凳子坐下,依旧看着她。短暂的无言之后,她开口说饿,阿让忙不迭点了外卖,她站起来,抱了抱面前木头般的人,才放心的躺到床上去。
外卖吃完后,两个人在床上躺了会,直到晚上8点才开始动身打车去那个计划里的景点,景点在山顶,七拐八弯后终于在9点左右到了,阿让买好票之后两个人进场,她询问是否能打个电话,于是开始从头到尾不间断的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天,试问谁能承受这样的冷落呢,这出名义上的约会渐渐变成了两个人各逛各的,景点不是很大,或许是因为阿让根本没兴致去四处看,他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不远的广场热闹的人群,他感到身上有些无力,头也发晕,他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无论尝试打她电话多少次,她的电话却一直在通话中。阿让气愤无比,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而这正是她心爱的人施加给他的。阿让按了按额头,往出口走去,离出口不远的地方,她正在那儿对着电话说些什么。阿让按耐住冲动,问她是在跟谁通电话,她不耐烦的说是之前提到的那个朋友,阿让不再说话,任由她去向电话那头介绍今晚的见闻,说着五彩的灯火,直到阿让送她到家,两人都没再说话。
11点多的街,行人少的可怜,路灯下零星的树叶,阿让踩在树叶上,并没有发出他意料的咔嗤的声音,他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想朝着天空大喊,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她发来一句晚安,似乎是想告诉他,“我们今天晚上就到这了,不用再联系”。阿让不想理会,他没法把现在的满腔怒火发泄在她身上,他现在只想找个人能把自己现在的心情说出去,说出去就好了,一贯如此。他带上耳机,耳机里放着那首“I am the antichrist to you”,然后发了好些信息给阿雪,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她应该能听进去表姐的劝解,不要来伤害这个真心爱她的可怜人。他终于走完了长路,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合上眼睛却终是睡不着,他又坐起来,猛灌了两小瓶葡萄酒,趁着醉意,失去了意识……
天亮了,阿让揉着沉重的额头,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里显示了一通未接电话,是她打来的,许是昨天睡的太沉,没有听到,他给她回了句抱歉,就坐起身来,扶着墙壁到浴室先洗了个澡,刷完牙后,他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滴答滴答,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他没有去期盼她会来,他搬来把椅子,就这么坐在窗户前,一看就是大上午。
下午,她来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和朋友一起去唱歌,他愣了愣,然后听到对面说:“他们说让我把你给带去,但是我跟他们说了不带你去,毕竟我们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一起去参加这种活动。”阿让还是没有说话,一分钟后了酒店,又是长久的沉默。
晚上,她来到酒店,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他看着她的脸,依旧没有感受到什么温情,他明白这是一种疏远,也默认了。
艹,烂尾吧,回忆个锤子,这就是个贱人,我恨不得把这个阿让吊起来打,然后再浸到辣椒水里,然后再吊起来打,打到他清醒起来为止。
你就是阿让啊。
哦,那……那没事了……
lo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