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她看着他推开门迈步出去,临走时带上了门。
她听着他套上马鞍和辔头,马蹄声带走一切。
她感受到深秋的寒风万里,把思念吹得很远。
脸颊上的眼泪像是挤出来的一般,或许很像鳄鱼的眼泪。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眨眨眼睛,似是故意逼着自己哭泣,或更像在逢场作戏,把眼泪当成一个任务,强迫着它落下。
美智子漫无边际地在房内踱步,无意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必安的房门前。
对门的百叶帘映出了一个横拉开门的单薄身影。
她看着房内的一切:安安静静靠在砚台上的毛笔,已经熄灭的油灯,干干净净的床铺和叠好的一些衣物……
还有,她发现了压在案桌上的一张纸条。
“美智子:
“君见此封书时,余必已去。愿君勿念,切勿过忧。余不在时,君当保重。人言此去皆不返也,吾不许,否之,不以为是。余诺在此,必有一反也。愿君勿念勿思,亦愿一切安好。
“谢必安”
她放下了纸条,把它放回原处,愁容再难回转。
(五)
红扇一摇就到了次年,再一摇,就到了后年。
不紧不慢的红扇,却赶不走思念——不管它摇多少下……
是日清晨,一骑快马带着西北大漠的沙尘,赶到了美智子的门前。马上的男子急匆匆地在大门前的台阶边放下了一包东西,便又快马加鞭地赶走了。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也吹来了,他们的消息。
待那送信人卷着尘土远去,美智子慢慢踱下小楼。小楼并不高,楼梯也不陡,然而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践踏在自己软弱的心上。
美智子信…吗?总觉得有点奇怪。
美智子我想大概是家书吧,但直觉告诉我不是…
她默默地开门取走了包裹。
那是一个褐色的皮包,很轻,已经破败不堪,似乎是用马皮粗造地缝制而成。美智子与其他的妇女不同,她识字。正是如此,她认出了马革外盖着的蜡印。它无声地告诉她,这是一个从西北大漠吹来的包裹。
回到楼中,美智子站在长廊里,用纤细柔软的手指慢慢拆开那个包裹。
首先冲入视线的,是一张信纸,上面用较为潦草的书法写了并不长的一段话。但好像并不是谢必安常有的字体。
她看到第一句是“谢氏夫人亲启”。
美智子有点不想看,因为信纸的下面是一团柔软的深血色物体,她的心不知怎么地就被吊在了空中。
她抽出信纸,往身旁一挥,便不再去看,任它慢慢悠悠地似枯叶般到达地面,然后被晾在一旁。
美智子啧…
她看到了那件完好无损的、赤红的锦衣。
在大部分的地方,它还是那么地柔软,给人温情和亲切。然而它的北面有一块较硬的地方,那是被更深的绯红晕染过的,已然凝固的血迹。
赤色的血迹沿着当年绣上去的花纹荡开,绣出一朵诡异的红花,使人感到触目惊心。
她知道发生什么了,当然也无需再去看那不必要看的信件。
美智子宁可相信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她却没有办法迫使自己相信——即使把那件锦衣藏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翌日,从集市归来的丫鬟就告诉她,各类战争时期的稀缺物品蜂拥而至,物价也在不断往下滑落。
(六)
黑夜就像最黑暗的冬日,无人陪伴的冷清最为致命。
温度在一点一点下降——至少从内心上来看。
美智子放下折扇,无声地躺到床上。她早已习惯了与黑暗作伴,只是睁着眼凝视孤独。
墨色的影子闪闪烁烁,在昏迷与发呆的边缘,她睡着了。
这是她的常态——失去他后的常态。
……
长夜一点一点带走了时间,漏壶一滴一滴拐走了黑暗。
就在天快要亮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一个人按下了时光流逝的电键。薄雾笼罩夜空,使后者变得几近透明。
“…咚……”
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撞击门钹!
美智子从迷茫的状态猛然惊醒,睁大眼睛瞪着上方。
是强盗吗?不可能。没有哪个强盗会敲门而入的。
她随即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决定去看看。尽管她知道夜里出门有多危险。
红烛映着缓缓踱步的美人,单薄的折扇只露出了她的眼瞳。脚尖点地,勾出“嗒”“嗒”的脚步声。
暗色的小楼,细窄的步道,残破的大门……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默契,在那里静静等了很久。
“吱呀”
门开了。
一位身姿单薄的病态少年站在门前,手里握着一把断裂的短刀。身材高挑而瘦弱,残破的外衣盖不住斑驳的血色,凝固的深红瞒不住他的苦难。
红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放下,美人露出惊讶的面容。
美智子用左手轻轻拍了拍脑袋,就像很多电视剧里的那样确认自己是否在现实之中。
谢必安美智子,是我…
谢必安我回来了…
面前的美人没有说话,裙摆轻摇,她跨出门槛,与他站得很近。
他只感到温热的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遍一遍抚摸着他布满伤疮的肩胛。
美智子我知道,你回来了…
美智子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你一定会回来。
美智子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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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海静(作者)苦了你们的作者在地铁上码字呜呜呜
泠海静(作者)要开学了呜呜呜呜呜
泠海静(作者)赶着年的尾巴发文
泠海静(作者)1829字,以后就是不定时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