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

年氏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一击重锤打在了齐庶妃的脸上。

她习以为常的云淡风轻几乎要毁于一旦，但下一刻年庶妃展了眉笑道。

年世兰姐姐胆子倒很大。

齐月宾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年世兰府中谁不怕我这胎出了什么事赖在他们身上，无人敢给我送些吃食，倒是姐姐端了一碗保胎药过来。

齐庶妃心里没底，只抿嘴微笑。

齐月宾我都多大岁数了，既没宠爱，也无子嗣，何苦来害妹妹呢？

年庶妃那双极美的眼睛无所顾忌的扫在齐庶妃的身上，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来什么似的。

她确实年纪大了，皮肤不似少女的饱满，亦已经有了浅淡的细纹。但这种岁月的特质是很难一眼发现的，只有和花朵一样的少女放在一起时，能够明显的发觉她身上的那种衰老与疲惫。

齐庶妃见状将本已放在托盘上的药端起来作势要倒，含笑道。

齐月宾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原不该送这等叫姐妹都有顾虑的东西。待我倒了它，给妹妹重新选一样好东西。

那药碗轻且小，像她手里无根的莲花，亦如她自己，如博弈一般。

若年庶妃不肯入觳，那就功亏一篑。王爷与王妃吩咐的事情，自己失了手，只怕连嘉悦轩都不能立足。

年庶妃见她这做派才信了八九分，笑道。

年世兰姐姐这话不是折煞我了？姐姐的心意就是最贵重了，妹妹饮了就是。

她一扬精致的下巴，就带出点闺中时颐指气使的劲来，叫颂芝端过来给自己一口饮下去。

齐庶妃忍不住想，我在家里那时也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受人摆布。

她本以为年庶妃会立即发作的，可是她陪年庶妃又说了一会话之后告辞离开，年庶妃还笑吟吟的，无事发生。

年庶妃这回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还道。

年世兰原来，姐姐才是个实心人。这药吃着味道回甘，倒比鸡汤鸭汤腻歪歪的好些，有空我叫颂芝过去抄份方子回来煮。

她那样粲然的一张脸，热烈如朝阳，倒映着齐庶妃的身影，似乎卑小而萎顿。

齐庶妃急匆匆的告辞回到嘉悦轩，叫丫鬟们把门窗关的严丝合缝才后怕的裹紧被子藏在床角，静静地等待着。

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有更漏，一滴一滴，缓慢又像是催命。

直到暮色四合，吉祥疾奔而入跪在门口，禀报道。

吉祥年庶妃小产了。

最后一点子力气从身上流失出去，齐庶妃抬起眼睛问。

齐月宾可有人来绑我了吗？

吉祥并无。年庶妃身子不好，连忙请了太医，王妃和宜侧妃都已经过去了，静侧妃说身子不好没去。刚才传出来消息小产了，颂芝指认今天您去送过，但是王妃说此事事关重大，需要等王爷回来决断。

她将事事说的分明，齐庶妃才回魂一样。

齐月宾看来，我还能真留下自己一条命。

她满面冰凉，抬手一摸才知道是哭了。绣衾寒冷，只有她一个人环抱自己，如此无助，侥幸逃生也无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