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

细微的脚步声回响在狭窄的宫道之内，忽而又两声女子呜咽响起，哀婉不绝。

胤禛停下脚步道。

胤禛这夜里，怎么有人在哭？

深宫之中奴才是不能随便哭的，哭也不许有哭声。苏培盛不知道是哪个宫人如此大胆，寻着呜咽声侧耳细听，发觉其中又有一丝一缕的琴音，似乎是有人一下一下拨弄着琴弦。宫人能哭，可哪有什么宫人能有琴弦，此处又不毗邻南府。他心念一转想起此处是何地，就有些为难，硬着头皮跟胤禛回话道。

苏培盛回皇上，可能是这里伺候的宫人，奴才这就吩咐人去瞧瞧。

他此话说完，琴声渐渐大了起来，胤禛皱眉道。

胤禛什么宫人这样胆大妄为，竟然深夜抚琴？

苏培盛眼见着瞒不过去了，于是假装四下瞧一眼之后道。

苏培盛皇上，这条路挨着三省堂，或者是三省堂的人在抚琴吧。

三省堂里面的人，也只有甄嬛一个。

胤禛皱了皱眉，只是听见断续的琴音逐渐连成了一只耳熟的曲子，乃是昔日甄嬛爱弹奏的《山之高》一首。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弹到“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这一句的时候琴音骤然凝滞哀婉，扯着人心头酸痛难忍，胤禛也不免随着琴音想起甄嬛刚刚入宫时候那般情投意合的岁月。

婉嫔纵然眉宇相仿，到底性情轻浮张狂，有不尽如人意处，不像甄嬛饱读诗书，能与自己诗词唱和。

胤禛忍不住的想，若是将这二女合为一体，愚蠢的更通书本，聪慧的略少野心，那就好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调转脚步往三省堂的方向过去，苏培盛见状也冲着身后伺候的太监一招手跟上胤禛。

直到一行人静悄悄的走到三省堂前，这首《山之高》才弹到结尾处。

胤禛站在门前抬起手来本想叩门，犹豫再三却近乡情怯，正欲掉头再走时又听见院内人重新整弦又奏了一遍《山之高》，只是这一次只弹了上半曲，反复就是“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他心下黯然，不禁暗自思索道，从前朕因前朝流放她家人，她却仍对朕念念不忘，何况她年轻不懂事，朕又何必与她多计较呢，想必如今做了母亲，也该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于是他索性亲自抬手扣了两下门环，不过三息左右就有人小跑着过来开门。

来人正是流朱，一见是胤禛本尊就傻住了，连忙请安问好。

胤禛做这件事是情之所至，真做出来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尴尬难言，只好清清嗓子问道。

胤禛同妃……甄娘子如今还好吗？

流朱早被就嘱咐过，磕头道。

宫女流朱：回皇上，娘子在此诵经礼佛，一切安好，只是……

她略微顿了一下，哀伤道。

宫女流朱：只是娘子时常思念皇上，寝食不安，所以人消瘦了许多。

胤禛颇叹惋的颔首道。

胤禛既然如此，你要好好伺候娘子，若有什么不足之处，可以……

他正说到此处，流朱只以为前功尽弃，忽然听见一声虚弱的呼唤自窗户内传出来。

甄嬛流朱，你快来，我好像又听见皇上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