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关。
那是大战结束后的第一个平静的白天,黑云压城,寒风凛凛,怀中的人儿依旧褐发如瀑,只是身体早已冰冷,那雾色蓝眸,连同那曾经如灼灼炽火一般的爱意,他再也无处可寻。
“哥哥。”
胡列娜轻声唤道,她俯身看向邪月怀中的姑娘,何其凄惨,被衣服遮住的胸口处是大片的血迹,当时伤口深可见白骨,若不是她的师父及时止损,她恐怕一息之内就会离去,甚至一句话都无法留给在意之人。
“师父。”她当时那样唤誓音,“别救我了,若是有下辈子,我也不想来了。”
誓音的模样已然大变,入夜般的黑发高高束起,随着披肩迎风而舞,好不威严。
“炽晴,那你想好了,黄泉路上,若是遇见了我,尚有后悔的可能。”镰刀收手,治愈伤口的力量已然停下,炽晴面色重归苍白之色。
“我想好了,世间令我失望。”炽晴的手腕微微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轻轻拂过邪月眉眼旁猩红的纹身,右眼角滑下一滴苦泪,“邪月啊,这世上......再无如我般爱你之人。”
......
“娜娜,我们走吧。”邪月将冰凉的炽晴抱起,侧首看向胡列娜,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去哪儿?”胡列娜颤声问道。他们本就是被武魂殿收养的孤儿,如今武魂帝国覆灭,他们也只能成为战俘。
邪月顿住脚,却是头也不回地道:“去一个没人能发现我们的地方,活着就好。”
邪月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少年时他已享尽黄金一代的荣誉与高贵,如今心爱之人已逝,名誉地位原来是如此轻浮无意。
“好,哥哥,带上焱,我们一起走。”他们是至死不离的兄妹,他们仨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得不到帝国的繁华,就请他们在世俗间消失。
他们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战乱之处,一路赶到了耶林城。有当年女皇比比东的命令,这里被战争侵扰的痕迹并没有一路走过来的村落那般生灵涂炭的恐怖,倒还算得上祥和。
他默默抱着炽晴,落座休息,直到一个小孩走了过来。
“大哥哥,她是炽晴姐姐吗?”孩童捧着一手糖果,双手奉给邪月怀中再也醒不来的炽晴。“这个给姐姐。”
邪月看着他,眼神迷茫暗淡,有些不解。
“我家上次被坏人弄塌了,是姐姐把我救出来的。姐姐可厉害了,变出来一棵草,我刚吃下去就不疼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腿,那条腿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留下了后遗症。
“你叫什么名字。”邪月看着那孩子,那眼尾划过一道红疤,暗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童真的光——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没有名字,不过炽晴姐姐之前给我取了个名字。”男孩想了想,将糖果放在邪月无力的手中,自言自语道,“我想起来了,她叫我炽月。”
炽月,炽火灼灼,爱意如月。
他久久未言,等自己反应过来时,早已流下一行浊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哥哥不要哭了。”
一旁的二人默契不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后来的耶林城,偶然间有人认出了曾经武魂帝国统治下被称为“黄金一代”的三人。听说,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炽月,如普通人一般在这片祥和之地默默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他们人生中最平静的时光。
院子简约不失温馨,窗边摆上书桌,日光洒落其上,石砚压着一纸文书,识了字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着那一排排清秀的字迹,童音在院中缓缓飘荡。
“院中雏菊一片,乃吾爱死之年所手植。今已亭亭如盖,月培育多年,待其归来。现以过十余载,雏菊再放,未见吾爱。许是外界纷繁,虽未归家,吾甚念。”
“雏菊满园,待晴归。”
朗朗入耳,邪月揉了揉眼睛,目光潋滟。他望着窗边飘进来的雏菊,或许这世俗之间,没有人再记得那位埋葬在花田之下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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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手“儿童节番外,被勒令来点刀”
写手“与正文有些出入,但结局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