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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5)

我退休好多年

一个月前的纽伦,市中心,曼兹菲尔德庄园,城市的核心中枢。

这座年代久远的英伦古堡建筑群有一个别称,弗朗西斯家双手的延伸,在跨越五百年的历史中,除了极少数情况下,大半座城市的势力联名抵制弗朗西斯,不得不引入第三方势力入驻曼兹菲尔德庄园时,这里的使用权牢牢把控在弗朗西斯的手中。

心理医生在进入会客室前手一直在发抖,他颤颤巍巍得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根烟,生生碾碎了它,徒留一手烟叶碎屑,拿医用消毒湿巾擦干净自己苍白的手指,夹着文件档案低头快步走进金碧辉煌的拱形门,头顶圣洁的丘比特壁画,檐头精致的桂叶浮雕,新鲜的阳光穿过彩色拼贴玻璃花窗,久违得令他感到温暖,按照从前的经验,整场咨询唯一留给他喘息的机会只有现在,医生尽量保持均匀有节制的呼吸,到了最后几秒钟突然变得急速,由于心理作用,大脑开始缺氧,头晕眼花。

”女士们先生们,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个选项,A是我把亚洲狼蛛,怀着几百个虫卵的小家伙,放进其中一位头上的铁笼子里,B是我把两位挂在房梁上,准备一些便于踩踏的钢针地毯,就着屋子里的老式唱片机跳一曲弗拉明戈舞,今日的建议是A,因为,唱片机,坏了。”

如果忽略话语的内容,你或许可以赞叹青年有一副绝佳的好嗓子,语调同意大利人般诡异的热烈,尾音同德国人般自带低沉,充满了谦逊与掌控欲的矛盾。

心理医生捂着耳朵,闭上自己的双眼,用贴在耳侧的怀表,喧闹的秒针走盘的声音,交替进行的卡擦卡擦声催眠自己,大约十五分钟,房内的一切将整洁如故,空气清新,是的,一定会的,这一位的刑讯时间从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据说在这十五分钟内,受刑者不需要做什么,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提前祈祷自己留下的是一口气而不是更多,足够吐露秘密,而不是将折磨加倍的,刻苦的,重来一遍。

当医生再次睁开眼睛,坐在沙发上取出笔,哆哆嗦嗦得记录今天的日期时,青年坐在意大利手工打造的实木办公桌上,两条长腿交叠,双手撑着桌面,留给室内一个背影,倒让他心理压力减缓不少,吞了一口唾沫,问:

“您感觉怎么样,镇静的药物对您有所帮助吗?还会时常感觉到暴躁或者抑郁吗?症状有所减轻吗?无意冒犯,我自您十五岁担任您的专门顾问,从未向外界透露一点关于您的信息,您可以,对我敞开心扉。“

每次问完这段话,医生恨不得撕碎职业规则里的第一条,询问病情并降低病人戒心,写的都是什么垃圾东西,这段话每个纽伦的心理医生在开展话疗前都应该朗诵,并结合病人的实际情况。他第一次念是在某位女士的葬礼上,面对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身穿黑西装,打着领带,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朵白色玫瑰,露水尚且在花瓣上滚动,手里举着一把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巨大黑伞,神情寡淡而苍白,周身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在秋日冷雨中显得单薄脆弱。

“那您应该时常祈祷不要碰到像我这样的人,爱好是琢磨让人开口的无聊把戏。”

区别是,年幼的蛇类会把不屑挂在明晃晃的毒牙上,成熟的森蟒光是游过树叶与枝干,鳞片刮擦的声音足以令人战栗。

医生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很多余,青年留下他四年,除了给弗朗西斯家的老顽固一个明面上的交代,更多是自己曾奉某位女士的命令,秘密通知她身边一无所知的随行人员撤离,告知一切安全路线,包括做饭的法兰西厨娘,看护院子的老花匠,热爱弹奏手风琴的水电工,照顾雇主起居的伞童,而自己什么都做到了,除了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自己不愿离开。

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正是背对着心理医生观赏落日余晖的青年,四年时间令有些东西面目全非,有些东西根深蒂固。

比如样貌,立场,心性,以及仇恨,野心,怒火。

医生急切得渴望捧住一杯热东西来驱散寒意,这座古堡的黄昏异常寒冷,热的可可,纯的伏特加,什么都可以,忘了说,他是个纯正的俄罗斯人。

“自从她走后,我失去了一切。”

“他们对她所做的一切令我怒火中烧,直至深夜,这份火焰灼烧着我,令我难以入眠,我有得到这座城市的意愿,完全出自我自己的野心,可愤怒与阵痛常常带来怀疑,我想要得到它,是不是为了毁掉它,纽伦的外表很繁华,内里却那么肮脏,让人恶心。“

青年的两句话并不连贯,罕见得出现了逻辑上的混乱,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那个出现在他十五岁生命的人了,他记住她的方式非常特别,用经年的痛恨和伤痕,最烈的酒精和最灼烧的盐,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在无数长矛与刀剑夹杂的少年时期,曾有一只手落在他的额头,从此以后,一切的兵刃都无所遁形,少年第一次肆意得大口呼吸,睁开眼睛观察自己身边行过的一切生灵。

那是刺破阴霾,宛如刀剑的光,毒蛇也愿为之驱使。

可惜有人折断了刀剑,丢弃了钻石,半人半蛇的怪物蜷缩在弗朗西斯家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独自走完了扭曲的进化之路。

名为科西切的青年依旧打着一把黑伞,这次,终于显得合适。

他慢慢悠悠得穿过街区,停驻在贫民窟里的早餐铺前,单手捂嘴遮住略显可怕的笑,面容因为过度兴奋变得有些鬼畜。

等收敛好了一切情绪,他终于可以对着自己的神明,露出镜子中倒映出的,勉强算作得体的微笑。

“我非常想念您,女士,特别是在您死之后。”

[好久不见,您或许不会认得我,但我,已经十分迫切得想回到您的身边了。

科西切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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