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岁月可溯洄》第十一章

如果岁月可溯洄

《第十一章》

来送信的仙使真身乃是一只斑头雁，对他来说，带眼前这只小白鹭到天界大门口也不犯天规，毕竟只是到大门口而已！

鸟族中斑头雁擅长飞翔，一日之内便可在天界翱翔一圈，而且这还是修为较低的斑头雁便可以做到的，那就是速度了得了。

仙使先教棠樾一下如何在长途飞行中保存体力，看棠樾学习的不错，便带着他一起往天界飞去。

棠樾第一次感受到翱翔天际的喜悦，这是真正的翱翔，他可以鸟瞰大地河流，一览山川壮丽。

仙使带着棠樾，花了一日才到达南天门，看着天界处处浮云，仙岛林立，瑞气缭绕，紫雾翻腾。只见南天门碧沉沉似琉璃造就，明幌幌如宝玉妆成。

天门两侧有数十名镇天元帅镇守，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好不威武。

他以前只在娘亲爱看的画本上讲过天界，书上说天帝权利可通天彻地，书上的天界是藏污纳垢之地，书上的天帝永远都是拆散有情人的坏神，书上的天帝永远都是自己过不好也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可他最喜爱的伯父恰恰就是天界的天帝，仙使先行进去复命，棠樾到了南天门口后，忽然心里就怯了，他不知道伯父会不会出来见他，如果不出现该怎么办呢？

这当然是棠樾多心了，仙使进入南天门不久后，润玉便出现在南天门口，众神将连忙向天帝行礼，由于天界有规定，值守期间，不必行任何神仙行跪拜礼。是以，众神将只是抱拳躬身，以示对天帝的恭敬。

润玉看到棠樾，孤身一人在此，竟轻叹一声，“棠樾，这次你来，是偷偷跑出来，事先没告诉你爹爹娘亲吧！”

棠樾低着头，将衣角缠在手指上，“大伯，我找您有事，我，我心里有了这想法，如何也压制不住，我一定要来进您！”

润玉将棠樾拉到一边，一按衣摆席地坐下，问：“棠樾说吧！不过说完，你必须立刻回去！不能让你爹爹娘亲着急！”

“嗯！”棠樾郑重点头，“大伯，棠樾想在天上学习，想跟云熙一起学习，还想见见云和哥哥，棠樾不想一直在水边钓鱼，您答应我吧！求您了！”

“大伯，棠樾以前只是按照爹爹娘亲的期许在生活，可那期许是在我对将来没有目标的情况下，现在棠樾对将来有想法了，也有目标了，棠樾不想再这么按照爹爹娘亲的期许生活下去了！”

棠樾担心大伯会拒绝他的所求，索性一口气能说多少说多少。

“这个，大伯不能答应你！”润玉沉了口气道。

“为什么？”棠樾满腹委屈，眼泪盈眶，都快要哭出来了。

“大伯不能答应你，那是因为棠樾你没有得到你爹爹和娘亲的同意就妄作主张，这是其一！”润玉将棠樾拉到身边坐下。

“棠樾，如果大伯先于你的爹爹娘亲同意你留在天上，那岂不是陷你爹爹娘亲于不义？那在你的心里，你的爹爹娘亲岂不是成了恶人？棠樾，你说这事大伯能同意吗？”

“啊！我，我没往这方面考虑过！”棠樾本来是伤心，可当听到大伯的分析，又觉得大伯的话更有道理，“可，可是...？”棠樾担心爹爹和娘亲根本不会同意，他能明显感觉到爹娘和大伯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伯知道棠樾在想什么，棠樾是在担心，大伯这边不答应你，爹娘那边也不答应你，那你就没有办法上天跟云熙玩了是吧！”润玉继续跟棠樾分析。

“是的！”棠樾点头。

“所以呀，你要学会跟父母亲讲道理，还要将自己对上天学习知识这样的想法跟爹娘分析透彻，说明自己有多渴望，这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只要你能将话将清楚，父母亲都是会考虑的。”

“如果爹娘还是不同意呢？大伯，棠樾知道，你和爹爹以前一定发生过不快乐的事，可大伯，如果爹爹娘亲真的不答应，我可该怎么办呢？”棠樾的虽心思细腻，可毕竟是孩子，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如果爹娘不同意怎么办，大伯也没有同意可怎么办呢！

“真是傻孩子！”润玉摸摸棠樾的小脑袋，“棠樾都没有去试一试就这样否认自己爹爹娘亲，这样是不是对你爹爹和娘亲不公平呢？还有，”润玉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就是，棠樾要来这么大的事，大伯当然也要事先跟大伯母说一声啦，还得到大伯母的同意呀！大伯怎么能不经过自己的妻子同意，哪怕只是提前告知一声呢！要不然大伯岂不是不尊重自己的妻子？这是其二！”

“棠樾懂了！”棠樾赶紧将已经流出眼眶的泪水擦干，大伯说的都对，这确实是他思虑欠妥，当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委屈的了。

“棠樾你再坐过来一下，大伯再给你讲讲这里面的道理!”

棠樾果然乖巧的紧挨着润玉坐下，他单手撑着自己的小脑袋认真的听大伯分析，爹爹和娘亲的考量，爹爹和娘亲所面临的问题等等。

等时间差不多了，润玉才起身对棠樾道：“大伯找人给你送...，不用了，找你的人来了！”

润玉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凤鸣长啸，一道红色流光落到二人不远处，来人正是旭凤。

“看到没，闯祸了吧！”润玉故意带着嘲笑，“棠樾，回家要小心哦！”

棠樾对着润玉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大伯，棠樾走啦！有空再来看你！”

润玉微微一笑：“去吧！人间马上就是上元佳节了，大伯也要下凡一趟，不能让你大伯母久等，时候差不多了，大伯先走了！”

看着润玉化作青色流光而去，旭凤对着棠樾终于忍不住了，寒着声音，“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旭凤快要气死了，棠樾失踪，他和锦觅好找，将附近可能存在的隐患一一排查一遍后还是没有找到棠樾的身影，终于他们一致认为，棠樾可能被润玉带到天上了。

今天正巧被他撞了个正着，如若不是旭凤不愿在润玉面前发作，他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在回来的一路上，旭凤虽然怒气不消，可也想到小鹭毕竟很喜欢润玉，这件事处理稍有不慎，小鹭心里可能会生出逆反心理，就极可能将他们当做假想敌，越发的往润玉身边靠拢，那他不是白生白养了一个儿子。

虽说旭凤气一直也没有消，可锦觅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润玉心里还记恨着她，一直想要报复她，还要将小鹭从她身边夺走。

润玉是谁啊？

一个当初一无所有还能夺得天帝之位的人，这心思、这谋略，在这九天之下，又有谁能相比！这样心思深沉，心机无双之人，想要离间她和孩子之间的感情，那不还是小菜一碟？

锦觅不敢想，如果她失去小鹭会如何！

所以当锦觅看到小鹭回来，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小鹭拉到身边质问：“说，你是不是跟润玉去了天界？是不是他带你去的天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还怨恨我，恨我不爱她，恨他得不到我的爱，”锦觅像是疯了一样，抓住小鹭的肩膀，“小鹭，小鹭你要听娘亲说，你大伯他不是个好人，可以这么说他都不能算是个人，你一定要远离他，听见了吗？啊！”

棠樾惊住了，他虽然不知道父母和大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娘亲要这么说大伯？大伯人多好啊，他都没有说娘亲和爹爹的坏话，一句都没有，连暗示也没有。

许久，棠樾才转头看向旭凤，“爹爹，娘亲说的话，您从未打断，娘亲说的话，是不是也是您要对我说的？”

旭凤没想到自己儿子这般镇定，他沉了口气，“小鹭，你，你以后，还是离你大伯一家，远一些吧！”

棠樾深吸一口沉入肺腑再吐出来，“爹爹，娘亲，我不是大伯带上天的，我是跟着云熙弟弟送信给我的仙使一起，飞到天界的！”

锦觅和旭凤二人顿时脸上一白，同时“你”了一声，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娘亲，爹爹，孩儿第一次出那么远的远门，可孩儿想的很清楚明白，孩儿如果可以，孩儿还想去看看山的后面是什么，天界的远方，天的尽头那里是否还有生灵居住，那里又为什么会被称之为天尽头？”

“娘亲，爹爹，我去天界，就是想问问大伯，我可不可以上天学习，叔爷不是说天界有一处名叫省经阁的地方，那里藏有六界所有奇书，我觉得那里应该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只是大伯拒绝了我，他告诉我，如果他先于爹爹娘亲同意，那样爹爹和娘亲在我心里就会变成一个不成全我的恶人！”

“爹爹，娘亲，孩儿不知道你们和大伯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问了，大伯没说，只说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孩儿不知道娘亲连说三个‘我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我就知道’到底所指的是知道什么？”

“娘亲，爹爹，大伯是不是恨你，怨你，孩儿不清楚也不知道，可您刚才一脸狰狞的样子，却分明没有放下的，从来都是你们啊！”

棠樾能感受到父母对大伯的记恨，而且这仇恨还很深，润玉本来还教给他不少能劝解的话，这话棠樾知道，现在是不能再说了，至少不能说是大伯说的。

“爹爹，娘亲，这次私自出门，是孩儿考虑不周，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这是孩儿的错，以后不会了！孩儿回屋去了。”

棠樾这次说的话，大多都在叙述一个客观事实，却不带任何情绪，这样的叙述能力，惊住了旭凤和锦觅夫妇二人。

他们觉得，看似他们的儿子回来了，但这心啊，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远离了一步。

他们本来认为，是润玉在挑拨离间他们一家的关系，可又拿不出实证来证明润玉这么做过。润玉劝小鹭的话都对，可他们俩人就是有些不甘，因为他们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儿子与他们，离心了。

这事结束后一连很长一段时间，棠樾每天还是读书练字，再也没有跟润玉写过信，润玉那边也再也没有派信使来过。棠樾的字越写越漂亮，那字越来越像书上的字迹，那字迹是润玉的笔迹，那书简是润玉抄写给他们儿子的。

润玉寄给棠樾的书，棠樾早就背熟，甚至书简都开了线，又被棠樾重新绑扎过。这段时间，棠樾的话也少了一些，虽然交流还在，可到底多了一些疏离。

夫妇二人觉得有必要跟自己孩子聊一聊。

“小鹭，关于你想要上天学习一事，你可还要坚持？”旭凤问。

“从未敢放弃！”棠樾一本正经的坐直，认真回答道。

“可最近也不见你再提，还以为你要放弃了！”旭凤道。

“爹爹，这段时间孩儿也重新考虑过，娘亲毕竟乃是凡人之躯，她寿数有限，我理当多陪陪她才是。娘亲怀我五载，生养我不易，为娘亲做一些牺牲也是应当的，其实孩儿的想法也不甚重要，总不能为了上天学习，将娘亲和爹爹气出个好歹来吧！其实晚几年也没关系的！”棠樾非常认真的说着。

这话其实也是润玉给棠樾分析时说的，不过棠樾可不能直接搬来使用，他不过是将把字句修改成了被字句，但意思还是一样的。当时润玉还对他说：“棠樾，你要多多理解你的父母亲呀！理解是相互的！”

棠樾的那句“其实孩儿的想法也不甚重要，总不能为了上天学习，将娘亲和爹爹气出个好歹来吧！其实晚几年也没关系的！”这话一下子击中了旭凤和锦觅的心。

他们的孩子都这么理解他们了，如果他们再不同意，可就真的成了坏他梦想的坏人了，也就真的成恶人了。本来旭凤也算读书广泛，自然知道多读书的好处，只是他并不善长施教，所以才什么都没有教。

可旭凤心里突然窜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这话都有可能是润玉教的。只可惜他们夫妇二人一步错，步步错。当时刚发现润玉有跟他们孩子有接触时，他们就应该将他们身上的所有才学全部展现出来，要事事比润玉强，那孩子就不会因为惊艳于润玉的才学想要跟润玉去天界了。

只是现在想表现也迟了！

他们早已失了先机。

如果这是阳谋，那润玉赢了，他料到了后面可能发生的一切，不给小鹭写信，都只是为了将情绪酿化，时间越久，成效越是明显。

“这个，让爹爹娘亲再考虑考虑！”旭凤本来想拉着锦觅离去，可心里实在五味杂陈，又转身问：“如果爹爹一直不同意，小鹭，你会恨我们吗？”

“爹爹，娘亲，其实你们也不必为难的，孩儿总是会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们独自生活，孩儿只能说，孩子现在非常能理解你们二老的良苦用心，孩儿现在不会恨你们，”棠樾起身，向父母行一大礼，“只是爹爹，娘亲，孩儿现在可以不去学，可以后呢？总不能等到将来，待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再去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