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我是这本书里的角色,名叫陈熙。是一个被抄了家的侯府千金县主,如今沦为街头卖豆腐的庶人。
你是这本书的读者,读到这段的时候可能心中还会产生疑惑,疑惑我这个角色怎么会有这么多旁白。
我其实不是这本书的角色,虽是穿书,却算是一种职业。
我也不叫陈熙,我没有什么名字,但是创造我的那个人叫我一代。我的工作是要穿越在各个层面之中,为书中的男女主走剧情,提防其他不小心掉进书中世界的人改变剧情发展,使得设定崩溃,就此将一本书毁于一旦。
我已经替掉了陈熙,成为了当下的女主,要等到我和男主把剧情顺利走完我才能让女主回来,甜甜蜜蜜地和她对象过上幸福生活。
想到这里,我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子,朝从我身旁经过调笑我“豆腐西施”的混子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我后面的丫鬟小鱼叹了一口气,“小姐,怎么咱们侯府的大小姐就落得个如今这下场呢?”
她拿着手帕垂泪哀叹,“过几日老侯爷和夫人就要被流放边境了,到那时,小姐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京城哪还有去处啊。”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我惆怅还是为她自己犯愁,毕竟跟着我卖豆腐比起当初做县主丫鬟的时候要凄凉不少,哪怕她只是个做下人的,也分那三六九等。
我不理会她的泪腺发达情感四溢,心中暗暗算着日子,到了,快到了,剧情要来了。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女主的房内多了一个受了伤躲在被褥里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的男人。
我眼底闪过暗光,换上慌张的神色伸手掀开了被子,俊朗的男主拿他那双亮如繁星地眼睛瞪着我,手中的匕首瞬间抵上我的脖颈,锋利的刀刃在我的脖子上刺出血痕使我万分不得动弹。
“我能帮你。”我压低声音,手指了指他胸膛上正在流血的血洞。
“我不能信你。”阙石意不敢信我,手中的刀刃又向前了一点。
我摆出无奈地表情,反激他,“你如今除了信我,别无选择。谁让你滚进的是我的床褥。若是我处理不好这件事情,莫说我害你,你便也是害我于万劫不复。”
阙石意动摇了,我趁机后退了一步,在他想起身拦我的动作中蹲下来在床底翻出来一个药箱。
他反倒不好意思地跌回床上,额头上的汗滴落衣裳,手因为方才过于紧张地捏紧匕首还泛白,如今放松下来身上四肢都觉得发麻。
药箱是早就备好在床底等着走这段剧情用的,我低垂着眉眼替他包扎伤处,还要因为娇生惯养的人设无故多碰几次伤口来显得我笨拙。
阙石意有话找话地问我怎么会在房间中备药箱,我顿了一顿,抬眸望进他的眼睛里。
此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照进来,阴影落在我的脸庞。
我不确定我此时的眼神是否含着潋滟的波光,但我从阙石意眼中看到的陈熙应当是刚刚好的。
“人总会有受伤时,少侠何必多此一问。”
阙石意愣住了,打着结巴说,“是,是我唐突了。”
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作者要写这么一段,其实也并没有怎么表达陈熙这一眼有多么风情万种惊艳绝伦。
但是男主角因为这一眼就对女主好感倍增的这事的确是省了我不少事。
这年头颜即正义。
我愿称阙石意为最傻ber的男主。
傻ber男主是因为被仇家追杀才躲进陈熙房中的。
但是就刚刚那个剧情我还是要吐槽一句,为了美好氛围设定不关窗生怕仇家不追上来的作者是屑。
说到底我还是起身关了窗,今夜的风凉,被伤员抢了床褥的我不配。
阙石意被包扎完伤口以后又强撑着神经警惕了一会,随后就已经扛不住在我的被窝里沉沉地睡过去了。
我猜他这一夜睡眠应该是很好的,毕竟他打起了呼噜,生怕引不来仇家。
我是个仿生机器人,虽然有人类的生理体感,但其实不用怎么睡觉。为了走剧情,我还是在阙石意呼噜声渐停准备醒来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假睡。
还好,男主还是有男主角的包袱的,起码他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我怎么睡得这么沉而不是擦口水。
阙石意思虑重重地从我的温柔床上起来,看到我趴在桌子上眉头紧锁地睡着生出来些愧疚感。
他轻轻地将我抱回床榻,温热的指尖触碰了我的脸颊。
我听见他轻声嘀咕,“奇怪,怎么会有人这般冷?”
昨夜阙石意就发现了,面前这位姑娘给他涂抹药膏的时候分明连掌心都是凉的,连流淌温热血液的手腕都没有温度,触及的肌肤分明比药膏还要绵软,却不带温度,比那沉入荷花池底的石子都要冰凉。
我听着他的自言自语也发愣,闭着眼睛在他面前嘤咛着轻轻翻过身体,背对着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一堆破铁,谈什么体温啊。
阙石意走了,他前脚刚走我后脚睁开眼坐起身来。
这时小鱼端着洗脸的木盆推开门走进来,见我起来了便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叮嘱我快些洗漱了赶去门铺看看去,方才隔壁阿婶和她说铺子里好似进了贵客,千万别怠慢了是。
说罢她走了出去,还不忘多催我两句。
我简单地做了梳洗,将头发放下来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扎了白色的发带,挑了一身素衣裳,像是家里死一片的丧气打扮我才不紧不慢地去铺子。
铺子里早已有人等我多时,我走进去时还赶了巧,正好与她家丫鬟一同踏进门框。
等我多时的是苏丞相的女儿苏岱,从前因为我是县主比我矮一头所以与我有仇。
如今我如此落魄她不来踩一脚真是错失大好的良机。
她家丫鬟凑到她耳旁私语了几句,苏岱眼睛亮了亮,哪里还管我这个死对头啊,提着衣裙就跑了。
留下她家丫鬟趾高气扬地斜眼看我,一点点挪步走开追上她们家小姐。
小鱼怯怯地从铺子里间走出来,大喘气地哭起来,“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把她给招来了,这哪是什么贵客啊,真是要了命了。若不是侯府如今这般萧条,又哪里容得她一个丞相之女撒野。早知道就不让小姐你来铺子了,今日受了她的气,明日还另说呢。”
我知道她是真心为我说这番话,拍了拍她的手,轻轻摇头。
门槛上跨过一只靴子,我的未婚夫当朝太子后面还跟着刚走掉的苏岱一同进来。
我这小小的豆腐庙一时挤进了两尊大佛,主角与配角竟都是我。
太子是来退婚的,苏岱是来耀武扬威的,他们俩人站在一起倒是相配,脸上都挂着高高在上的神态,在阳光下配合他们装逼的气质真是能闪瞎人的双目。
我曾经因为才貌双绝被当今圣上封了县主,在满朋高坐的宴席跪坐底下听了封,还被皇后娘娘亲赐了与太子的婚约,轻而易举地就能坐上那个天下女人争斗一生也攀不上的太子妃位。
如今云端跌入谷底,自然是人是狗都要来踩上几脚,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一滩烂泥里发臭。
我今日穿的打扮已经为我占据了道德的最高点,我捏紧帕子眼里蓄满泪水,哭得娇弱戚戚,我见犹怜。
“多谢殿下还挂念我了,婚约一事就如殿下所说吧,本该由家父做定夺的,如今家已不复,我自是高攀不起了当今太子。”
“最后容我再唤一声周郎吧,周郎啊,愿你多欢喜,常如意。从此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泪眼婆娑地盯着太子的眼睛,察觉到他的回忆和怜惜才挪过眼神。
苏岱在旁冷笑,“陈小姐还真是多情人,好一声周郎啊!你若是实在舍不得太子,大可以入太子府做妾,不过就以你如今这身份,怕是连做妾都高攀。”
太子周易也动容,“我倒是愿意纳你入府……”
我挺直了腰板,打断周易怒视苏岱,悲声道,“我陈家女,绝不做妾。”
小王八蛋,想得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