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蝉很聒噪,好像有很多话要倾诉。
而到了秋天,它沉默着,迎接着自己的葬礼。
第二年,又会出现许多新的蝉,周而复始,没人在意每一只蝉的名字。
2016年6月28日,我第一次在训练场见到他,那年,他24岁,我14岁。
在那之前,我无数次抱怨自己体育不好,而今想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这一缺点,我可能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
那是我初二的暑假,父亲对我说:“没有多长时间就要中招体育考试了,我给你报了个体育班,早上六点到八点,你需要每天五点起来。”
面对这样无法拒绝的要求,我的心中是麻木的。
那时候,我的压力很大,成绩也不太稳定,想借这一暑假逆袭,无论是文化课还是体育成绩都要取得突破。
虽然我深知升学竞争激烈,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总感觉自己被父母和大环境推着走。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绝对不是一见钟情,总之很特别吧。
他虽然是体育班的老师,但在课上更像我们的同龄人。
幸运的是,他记住我了;搞笑的是,他是因为我跳远太差而记住我的。
别人总是轻轻松松能跳满分儿,而我总是在达标线徘徊,每当这时,他总会站到我身旁耐心地指导我。
想到这些,我心里还是会很感谢他。
2016年7月15日,在接连下了几天雨之后,他们又开始了训练,但那天早上,我没有看到他,老师换成了另外两个人。
这也不难理解,像这样的体育班有好几个校区,老师总是会换校区教学的。
那天我练习得很不专心。机缘巧合之下,我打听到了他所在的校区。
于是,回到家,我便对父亲说:“我以后早上要去另一个校区练,因为那里训练强度更大。”
父亲听到我的话很开心,他觉得我更上进了。
人一旦充满动力就会忘记疲惫,而这动力的来源是他。
那个校区的训练强度的确很大,每天要多跑好几圈,但这样能看到他。
有一天练篮球时,他突然对我说:“我记得你的,你不是在那个校区吗?怎么来这里了?”
“因为这里离我家近,上课方便。”我故作轻松地说。
那天将会成为我一年当中最开心的日子。
我从小到大都有很多课外班,家长管得特别严,我很难真正地开心。
但是那个暑假,因为他,我开心了起来。他是我早上五点起床练体育唯一的动力。
为了要他的联系方式,我内心预演了无数种开场白。
暑假不长,在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向他要了QQ和电话。
他不会知道,在这之前,我的QQ一直被母亲管着,列表里的好友少得可怜。
当时我编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母亲这才同意让我自己管QQ。
为了避免家长检查手机,每次和他聊完天以后我都会把聊天记录清除,因为我怕别人通过字里行间看穿我的心思。
但他给我发的每一条消息,我都清清楚楚记在心里。
他的内心很成熟,我也不幼稚。
有一次我给他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我有时候非常崩溃,因为要上很多课,升学压力那么大。但我又不忍心让父母失望,他们那么看重我。
我感觉不像在为自己而活,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他当时是这样回复我的:
“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儿早熟,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比大多数同龄人要通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虽然没有这么多的课,但也要每天训练。
我不是本地人,当年想离开家去别的地方创立自己的体育培训机构。我现在还在努力着,你只有把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干好,父母才会真的不担心。”
他的话给了我很大启发。
当一个人有能力的时候,他才有底气反抗世界。没有准备的抱怨终究是无病呻吟。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成熟,同龄人那种幼稚的捉弄让我反感。
遇见他之前,我从来不认为年龄是问题;遇见他之后,我才发现,年龄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它只能把同龄人自动归为一层。
在与他聊天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他可以拿我当学生,可以拿我当朋友,但不可能拿我当恋人。
有一回他对我说:“你心思细,别想太多,再好好学几年,到了大学你就不用上课外班了,到时候我给你介绍男朋友!”
我当时听了这话五味杂陈。
开学后,我的名次回到了年级前五十。
这不是运气,背后的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
每天早上两个小时的体育课,晚上自己还要去家附近的操场加练,其余时间基本都在上其他课外班和刷题,我的暑假比大多数人的都充实。
不再联系他之后,我的心情不知如何诉说。
那应该是2016年11月,我通过QQ空间的动态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跟他差不多大。我当时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还有一大堆作业。
那年中招体育考试,我超常发挥,跳远跳得很好。走出体育考场,看到自己的成绩,我哭了,高兴地哭了。
这种心情无法分享,不知向何人诉说。晚上回到家打开QQ,发现他已经不在列表里了。
我去问妈妈,她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你列表里有几个人我也不认识,而且也没有聊天记录,就删了,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发脾气,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们的人生本就是平行的,是我自己一直想找一个交点罢了。
上高中以后,学习更忙了,那些过去的人或事都只能任凭时间封存。
过了几年,高考结束以后,我手机号搜他的微信,发现他的头像是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的合照。
我想他可能结婚了吧。我最终没有加他的微信。在那几年,他是我在悲伤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有时我就有一种幻觉,我在潜意识里把他想得特别美好,而那些想象是否已经超过现实了?
有一回在街上,我看到一个背影与他非常像的人,凑近一看,不是。
我并不完全了解他的人生,他或许也不知道我的心思,缘起缘灭,都似镜花水月一般。
对我来说,隔着光阴的感情从来就没有资格得到承诺,但是我的感情没有对错。
有次翻看他QQ动态时,我看到他的培训机构创立起来了,我们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努力,真好。
如果有机会再次见到他,我还是想真诚地对他说一声: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祝你一切都好。
直到现在,我还是时常想起那个暑假每天五点起床的日子。
其实我是幸运的,没有遇人不淑,没有迷失在情感里。
他反而改变了我当时悲观的心态。
有些人可能觉得这就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而我觉得,那是我曾经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否则,当时的我不可能充满动力,不可能为他而重新定义努力的意义。
除了爱情,还有比这更好的解释吗?后来的我依然坚持早起,不过不是再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