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欲浓,山雨欲来。
盛怒之下,温客行捏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按理说习武之人应当最是手稳不过,可他的手却在颤抖,是怒,是悲,又或者,是惧,只差一点点,若是他没收势,便伤了她。
温客行“你不过是料定我不会伤你!”
他收手,咬牙切齿,悲愤又委屈。
元棠“我不是……”
她呐呐,看着他的神情,忽的有些不知所措。
元棠“对不起。”
元棠其实没有多少共情能力,她在乎的人很少,一个母后,一个皇兄,仅此而已。
她的父皇啊,当初都要死了,那般求着要见她最后一面,她不也没回去!不那么重要的人,不论如何,都是不重要的。
可是现在,看着温客行,她却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悲喜爱憎,一切都是那样鲜明,剩下的未说完的话,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呢?说他是如何沦落鬼谷?说龙雀口中失踪多年的圣手夫妇究竟是什么样的结局?说他为什么对这江湖充满仇恨?
根本就不需要,他站在这里,就已经是答案了。
元棠“对不起。”
原来皇兄也有不对的时候,不是只有喝醉的时候大脑才会变得迟钝,现在也一样。
人在心绪不宁的时候,总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说出错误的话,也许一开始,她就不该提起这件事,心照不宣就够了!
温客行“甄衍,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温客行,恶鬼头子温客行,恶鬼来人间,是为了帮死去的人报仇。”
其实父母惨死的场景他压根就不记得了,可他知道,他们死了,他记得,自己要报仇,哪怕爬着,也要爬出来报仇。
淌过地狱黄泉,在奈河桥上流连不肯去,这刻骨之恨,即便是饮过孟婆汤也难以消减。
元棠“来到这世上的,哪有什么恶鬼?都是人,每一个,都是人,普通人,好人还有恶人。”
作祟的是人心,可怖的也是人心,那比所谓的恶鬼更加可怕。
元棠“不管你是甄衍还是温客行,你都是人,而那些作恶之人,他们也是人,只不过他们是恶人,心中有鬼的人。”
温客行“阿棠怎知我心中无鬼?”
元棠“你怕鬼吗?”
温客行“不怕。”
元棠“我也不怕,皇兄说过,只有心中有鬼才会怕鬼,你心中无鬼,所以你不是恶人,但你也不是好人,你是普通人,这世上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 。”
这大概是他此生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他自诩恶鬼,可他终究还是人,向往人间的人。
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他不是什么恶鬼,他是人啊,不是什么大善人,就是普通人而已!尝过这人间的苦,方知普通二字有多难得。
温客行“可我要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我的手上会沾满鲜血,会有人恨我入骨,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而我,则会将他们一一杀尽,嗜血如斯,这样的我还是一个普通人吗?”
元棠“这不是嗜血,是报应,是他们应得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