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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新任仙督

醉生行

亥时将近,蓝曦臣一如既往的走在庭中小路上散步,日常路过静室,一如既往的看见了坐在静室屋檐上的魏无羡。

魏无羡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那里,喝着天子笑,有的时候望着莲花坞的方向,有的时候望着乱葬岗的方向,则今天不然,望的是不夜天城的方向。

他有过四个家,第一个家,是他父亲与母亲云游在外带着的那个黑色的小毛驴,他深深的记的那个小毛驴十分乖巧,无论它的三个主人在他背上怎样胡闹,它都没有一句怨言,饿了,渴了都只会轻轻叫一声,与他的小苹果的性子格格不入。母亲说过,有家人、好友在的地方才算是家,但这个家在他四岁的时候破灭了。

随后他有到了一个新家,他叫莲花坞。义父江枫眠是他为亲子,温柔和蔼,他有一个傲骨磷磷,强势的夫人,虽然对他非打即骂,但都是为了他好,他还有一个善良温柔的义姐,一个骄傲又要面子,却和义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义弟。但这个家在他15岁的时候也破灭了。

为了保护恩人,他带着温氏残党在乱葬岗上画地为牢,这里本是他最痛苦的地方,却成了他唯一汲取温暖的地方,他有了新家人,温情温宁,温苑四叔他们。可这个家也覆灭了,覆灭在温情温宁挫骨扬灰的那一天。

最后他放弃了,他一生都在失去,他选择以死亡结束这一切。

可意外的,他复活了。他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一个新家,他叫云深不知处,虽然那里有着种种他讨厌的家规,可是有爱人在的地方,那就是家。

蓝曦臣轻轻走上前去:“魏公子。”

魏无羡一个机灵,连忙转头,把两坛酒藏在了身后,跳下屋檐:“兄长。”

蓝曦臣假装没有看到,温柔道:“今天晚上比较寒冷,魏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亥时将至,宵禁的时间快到了。”

魏无羡道:“没关系,我今天穿的可多着呢!想……再看一会儿风景……”

蓝曦臣轻笑一声:“魏公子是想家了吧?需不需要过几天让忘记带着你去一趟莲花坞。”

魏无羡回:“哪有!云深不是处就是我的家呀,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魏无羡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又似想起什么,对蓝曦臣道:“大哥,说实话,你真的很像我江叔叔。”

蓝曦臣道:“你义父?前江宗主?”

“对!”魏无羡情绪再次高涨。“说真的,我每次看见大哥你,都像看见江叔叔一样,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和蔼可亲。”

原本想到了逝去的江叔叔,本该低沉的情绪却十分平淡,他又看了一眼岐山温氏不夜天城的方向一眼。

“阿婴?”

魏无羡愣了一瞬。

蓝曦臣接着道:“我记得听学时,前江宗主来接你回莲花坞的时候,就是这么叫你的, 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吧,会不会让你更有家的感觉?”

“嗯!好!总是叫魏公子魏公子的,着实太生疏了。”魏无羡看了看月色。“兄长,蓝湛什么时候回来?”

蓝曦臣也看了看夜色,思索道:“叔父有事要跟他说,不可能超过宵禁的时间,大约很快就回来了。”

魏无羡跳回屋檐上,笑嘻嘻地说:“我先在这里等他吧,也许他快来了。”

“那我先回房了。”蓝曦臣微微颔首,刚转身,就看见了远远走来的蓝忘机。

蓝曦臣微微侧身,道:“忘机,你总算来了,魏公子等你很久了。”

蓝忘机也行礼道:“兄长。”随后向魏无羡的方向看去。

月光洒在蓝忘机的脸庞,琉璃色的眸子,闪烁着光芒,一瞬间,魏无羡看愣了。随后反应过来,对蓝忘机笑嘻嘻地的道:“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他举起了身后藏着的那两坛酒。

蓝曦臣听此,轻笑了一声。

蓝忘机也微微扬起嘴角,随后道:“好。”

魏无羡听此,怔愣了一顺,笑地前仰后合,道:“蓝湛,你早这样说多好!当初还浪费了我一坛天子笑,还把你自己给赔了去,亏不亏?你当初着实是个小古板,我都进来了,你还让我退出去,无论我怎么逗你,你都不笑,你看你现在,笑起来都好看?美的都让我对你芳心暗许。”

蓝忘机道:“不必暗许。”

魏无羡道:“对对对,我要光明正大的许,无时无刻的许!”他跳下屋檐,跑到蓝忘机身边,从他耳边小声道:“咱们回房,在床上继续许……”

蓝忘机的耳朵顿时红了,蓝曦臣虽然没有听见魏无羡在蓝忘机耳边的轻语,但看蓝忘机的反应,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对蓝忘机道:“忘机,我就先回去了。”

蓝忘机转身对蓝曦臣行了一礼:“兄长慢走。”

目送蓝曦臣走后,魏无羡还住了蓝忘机的腰,小声在他耳边说:“蓝湛蓝湛,蓝老……兰先生叫你去干什么了?”

蓝忘机将魏无羡一手捞过,向静室走去,道:“评选新仙督。”

“评选新仙督?”距离金光瑶身死差不多快半年了,的确是该选新监督了,一直以来,仙督都是仙门家族之首的家主,在温王盛世,是岐山温氏家主温若寒,后来又成了兰陵金氏的金光善,又顺位传给了他的儿子金光瑶,想到此,这些人都是家族的家主,为何蓝忘机被蓝启仁叫去,而不是家主蓝曦臣?他感到疑惑。

蓝忘机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姑苏蓝氏并不参与竞争。”

听此魏无羡顿感惊讶:“啊?为何?如今姑苏蓝氏是仙门之首吧,为何不参与?”

蓝忘机平静回答:“正因如此,才不竞争。”随后又看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也顿时想到了原因,夷陵老祖去了姑苏蓝氏,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人人对此褒贬不一,有人说夷陵老祖无处可去,投奔了姑苏蓝氏,在这种众多君子的家族里,也许会收起尾巴老实做人;有人说夷陵老祖被含光君强行带回了姑苏蓝氏监视了起来,一个人人畏惧的人物处于被姑苏蓝氏这种高尚的家族的监视下,岂不妙哉;也有人说夷陵老祖与含光君有断袖之癖,但相信于此的人并不多,毕竟含光君景行含光,逢乱必出的形象深入人心。但无论哪一种言论,都表明姑苏蓝氏有强大恐怖的夷陵老祖坐镇,再加上姑苏双壁,姑苏蓝氏可谓是十分强大了。

还有一种原因。千古罪人、上届仙督金光瑶与蓝曦臣是结义兄弟,金光瑶建立瞭望台,或处理一些事情,蓝曦臣都是鼎力相助,对于金光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蓝曦臣很难说自己完全没有参与,只是并不知这是他的阴谋罢了。但这并不是对众人的解释,有人怀疑蓝曦臣与金光瑶同流合污,金光瑶做的事情肯定有他的一份;还有人说蓝曦臣与金光瑶一个德行,不然不会走到一起,善后之事,如果蓝曦臣不管,就坐实了罪名。 对于这些言论,蓝曦臣打算遵从本心,半年内将金光瑶所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一挖了出来,但这更遭人诟病,无非是另一种理由,好歹金光瑶也是他的结义兄弟,他却一点也不念着旧情,果然越大的家族越冷血无情,蓝曦臣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金光瑶。

还有一些人觉得姑苏蓝氏包庇罪孽魏无羡,一个光明磊落的世家竟然包庇一个邪魔外道,被一些人大肆造谣,亲自带人来云深不知处找麻烦。其中就有平阳姚氏的宗主——姚立铭,看不得魏无羡独自强大;甘泉方式的宗主——方梦辰,曾被魏无羡杀了双亲;阳泉易氏宗主——易为春,曾被魏无羡占断右腿。其三人为主,多次带人上云深不知处理论。

姑苏蓝氏在仙门百家的人心中的形象,也开始摇摇欲坠。如果姑苏蓝氏不放弃仙督之位,那在别人眼中就是和兰陵金氏岐山温氏一样,有狼子野心了。对此,姑苏蓝氏选择放弃仙督之位。毕竟仙督一职是用来对仙门百家提出的建议,做出决定,缓和个家族之间的矛盾,探查修真界的异常,但这并不是很需要仙督亲自出面解决。此一职,无非是名利大,作为小。温若寒,金光善,金光摇,仙门百家争此职位争破了头,无非就是争夺的名利与地位。放弃了也没什么。

蓝忘机与魏无羡走进了卧房,亥时已到,云深不知处东南方的钟声敲响,钟声过后的云深不知处,更加安静,滴水可闻。

魏无羡思索片刻,轻笑开口:“那这仙督之位是谁的,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任何仙门家族的家主都会被默认参与仙督之位的竞争,说是都参与,但除了四大家族的其他家族都不过是走个过场。四大家族中,如今以姑苏蓝氏为首,论实力,仙督之位蓝曦臣当之无愧,但为了家族太平放弃了。

剩下的就是云梦江氏,兰陵金氏,清河聂氏。

兰陵金氏前宗主刚被推翻,如今在世上可谓是臭名远扬,就算是外姓门生走在街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让他们不得不褪下兰陵金氏衣袍才敢出门行走于路,新上任的宗主无非是一个15岁的小辈,既忙着处理外面的流言蜚语,又忙着对付内里各怀鬼胎的长老,不可能上任仙督之位。

清河聂氏宗主,聂怀桑,只会饮酒逗鸟的草包废物形象深入人心,但最近却渐渐崛起,把不净世管理的非常好,如聂明玦当年管理的一样,甚至超越当年。最终又做回了四大家族之一,但这并不能否定聂怀桑是个武力上的废物,和“一问三不知”的性格。

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云梦江氏的宗主,江晚吟。在魏无羡的认知里,江澄上进,骄傲,要面子,肯定去争夺这一仙督之位。但在仙门百家眼里,这位江宗族的口碑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发了疯地虐待鬼道修士先不说,看谁不顺眼就先上鞭子,从来都是人未到,紫电先至。从来不注意言辞,得罪过许多人,欲抱怨的人在他家族势力威严之下,硬是放不出一个屁来。单单只说私人之事,都能成各各说书先生嘴里的百年笑谈。江晚吟相亲过三次,直接上了女修们的黑名单,说媒的婆子们费劲口舌也推销不出去。哪怕金凌重金悬赏,也越来越少人敢接这份差事,媒人行业里更是私下笑传“嘴有三毒注仃伶,桃花无门江晚吟。月老不过莲花坞,惟恐圣手断修行。”众人也都私底下嘲笑江家恐怕要绝后。口碑可算是烂到了极致。

这让仙门百家还不如选一个草包当仙督,毕竟就算聂怀桑有再大的狼子野心,也掀不起那个浪来。有金光善金光瑶的先前之鉴,仙门百家也都谨慎了起来。

魏无羡望向窗外:“那‘一问三不知’可并不是个草包啊,真想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做。”

魏无羡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蓝忘机却一把把他搂过,从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后魏无羡立即起身,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他悄声声的道:“好哥哥,蓝二哥哥,我开玩笑的,今天就饶了我吧。”

“哎……哎!等一下,二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嘛。”

“不知羞!”

“哎,先别,先别!给我讲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呗。”

蓝忘机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恨生,在金陵台被盗取。”

魏无羡道:“恨生,金光瑶的那把剑?他的遗物金凌肯定会完好无损的保存起来才是,最近兰陵金氏内忧外患,守卫相当森严,怎会丢失?”

蓝忘机道:“所以此事严重,兄长已派人调查。”

魏无羡道:“除此之外,还有吗?”

蓝忘机回道:“7月初旬,清谈盛会,本应是兰陵金氏举办,但因其内部原因,换成云梦江氏接手,名为九莲宴。”

魏无羡道:“7月的确是红莲盛开的好季节,清谈盛会换成云梦江氏接手,简直再好不过,这13年多来所有的清谈盛会都是兰陵金氏举办,如今因金光瑶倒台也是办不下去了,也是可怜了金凌那孩子。多年来,如终于换人接手,定是万众瞩目。江澄也能借此机会继续将云梦江氏再次扬名立万,可喜可贺!”

想起云梦江氏首次扬名立万,蓝忘机不禁看向魏无羡。魏无羡也假装没看到他的目光,道:“说真的,九莲宴可是云梦江氏最盛大的宴会,距上次九莲宴大约已经27年了,也是我刚被江叔叔捡回来的第二年,那次整好赶上端午节,家家张灯结彩,街道人山人海,吃的都是各色山珍海味,热热闹闹的。跟上次我参加的你们姑苏蓝氏的家宴,完全不一样!上次一顿饭下来,简直让我压力山大,你见你们家的那些人看我都是什么眼神?尤其是那大长老,我都觉得要不是蓝先生在,他都能跑来撕了我!真不知道你们要是开清谈会怎么样。”

蓝忘机平静回答:“是‘我们’。”

魏无羡怔愣一瞬,开口笑道:“对对对!‘我们’姑苏蓝氏。”他将“我们”两字咬的极重,歪头自然地躺在了蓝忘机的腿上。

蓝忘机接着道:“大长老,不会。”

魏无羡故意撒娇道:“可是他真的好可怕呀,蓝二哥哥可要保护我!”

蓝忘机微微勾唇一笑,魏无羡见着心花怒放,不停的夸赞他笑起来有多么多么好看。

魏无羡夸赞道:“就应该这样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多好看,简直若天仙下凡,谁见着谁移不开眼。哦,不对,蓝湛,你以后只能在我面前笑,听见没有?我可不想让我好不容易抢来的白菜被别人拱了去。”

蓝忘机道:“不会。”

魏无羡继续笑嘻嘻的道:“你怎么知道不会?我家含光君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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