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阔谈视角)
紧闭着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屋内飘散的灰尘惹得你咳嗽了一阵,打开灯,给电水壶重新注满水,从柜子中取出很久没动的花茶,听着水壶咕嘟咕嘟的声音,你感到劳累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家里还有一个病人要照顾,你休息的时间并不多
解锁手机,你像往常那样点开QQ,搜索着通许录里的好友名单,最后目光锁定在备注为Air的QQ好友上。你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开了聊天界面。
阔谈:“晚上好,恢复的怎么样,过几天我来看你。”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你把手机放在一边,将刚烧好的水倒入杯中,仔细端详着茶叶在水中上下翻飞的样子。
你不介意等,相反,你很擅长等待,你和她都已经携手走过了多少个风风雨雨,再等一个晚上又有什么难的呢?
一阵干咳,伴随着呕吐声,你盯着无故出现在床单上的淡蓝花瓣陷入久久沉默。
花吐症,你早就听说过这个骇人的都市传说,可你没想到它就这么降临到了你身上。不算大病,但也不好处理。
你将这片花瓣保存了下来,顺手又从书架上取出《花草大全》。不管怎么样,了解清楚自己发病的缘由还是很重要的。
(二,Air视角)
你有点生气,你罕见地在记者招待会上如此失态。
“我和■■财团的大小姐没有任何私人的关系。”
你不止一次的说过这句话。可你每重复一遍,台下记者的脸色就难看一份。你能感受到,他们看向你的眼神充满着不解,疑惑,惊讶甚至怜悯。
这场招待会,你策划了很久,在康复后第一次站在公众面前,说明自己身体无恙并且会带领公司重回正轨,本来是这样的。可当记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切都乱了套。
“请问总裁女士,关于您和■■财团大小姐的关系,能否详细说明。”
你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期的记忆,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我和她只是合作伙伴。”
“那么那场事故发生后,是她将你送进医院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你愣住了,你对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一幕幕陌生的景象骤然涌入你的脑海,记忆破碎,又重新混合在一起。
“总裁女士,她在之前就表明与你是情侣关系,你能否就此申明一下。”
“总裁女士?”
“总裁女士?”
你醒了,躺在自己熟悉的病床上,一场噩梦,你悻悻地想着。床边的手机适时响起,一条来自好友阔谈的信息弹了出来。
“晚上好,恢复的怎么样,过几天我来看你。”
一点都不好,你看着这条信息,赌气似的手机甩出去老远。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三,阔谈视角)
你和她是通过网络认识的,准确来说,是一个没建立多久的作者交流群,那时你刚上初中,作为一个刚刚接触网络没多久的小屁孩,你在群里每个成员的QQ空间中都留下痕迹。但当你看到群友Air的好友空间的时候,你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张照片,好熟悉。
思绪溜回到六年级的时候,那会儿学校小卖部总是会出售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你因为父母教导的缘故自然是没有钱备在身上,但你很显然吃不习惯食堂的饭菜,所以每天都是半饥半饱。
直到有一次你饿得实在受不了,扶着墙走出教学楼,却迎面撞上了刚刚大采购完成的学妹。
事实证明,在生存面前,什么因素都是次要的。你觍着脸向她要吃的,并且做好了请求失败的心理准备。
可对方答应了,由于各种奇怪的巧合,你看到了以下的场景。
学妹害羞地转过头,手中的零食还向你这边凑着。
你的心率瞬间飙到了一百八十迈。
后来你才从闺蜜那边知道她原来是和你一届的,还是个超级学霸。
你瞬间表示了自己对她的向往和没问到她名字的可惜。
你将她空间的照片和自己的记忆反复比对,最终在她发出的一条说说中肯定了事实。
请问如何对付想白拿我零食的漂亮学姐。
确认了,是本人。
你和她住的比你想象中要近的多,所以你经常会去她家蹭饭,或者一起打游戏,她和你的技术不相上下,你们又谁都瞧不起谁。于是那个群便会呈现一种十分诡异的场景,你和她会从线上吵架变成线下斗殴,还有热心亲友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你和她从同一所初中,到同一所高中,最后到同一所大学,最巧合的时,你和她选的都是金融专业,她名列前茅,你却是吊车尾,虽然你多次向她声明没有关系,但还是逃不过每周末的专业补习。
原来的作者交流群也变成了关于你俩的磕CP交流群,虽然这个群后来被解散了,你还是和少数核心成员保持着联系。
大学毕业后,她选择独立创业,而你立马把继承家业获得的180万零花钱都送给她作为启动资金,你还毫不在意地表示只是一台钢琴的钱。
嗯,亿点小钱。
随着她的身价水涨船高,你们的感情也突飞猛进。你甚至大言不惭地在公众面前表示只要培养一个和你身价一样的女朋友再和她结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吃上了她的一个爆栗。
直到前不久,你还在和她商量什么时候领证,蜜月旅行去哪。
可这些都成为了妄想。
她出事了,你知道是谁指示他们动手,只要有足够多的门路,蓄意的谋杀就能被粉饰成意外的事故。而且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她。
而是你,像她这样的家伙一抓一大把,根本不足以对秩序的掌权者造成威胁,倒是如今的你,年轻气盛,早已成为了眼中钉一样的存在,他们动她,只是为了打压你。
你利用了她,在那场事故后,你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瞎想,你培养了她,提供了最好的资源,只是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的挡箭牌。
你对她的感情又何尝不是怜悯。
可一切都晚了,你看着她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只希望自己能够替她承受痛苦。
你学会了沉默,这让你有了不少用来照顾她的时间,你已经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四,Air视角)
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还是你前世积了阴德,你恢复得很快,按照医生的说法,你很快就能出院,并且不会留下什么顽疾。
你今天的心情很好,不只是因为病情的好转,还是因为那个烦人的家伙终于没有三番两头地上门。
你甚至能有功夫查看公司的财务报告,现在一切都百废待兴,你必须得做好完全准备。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你皱了皱眉,合上了笔记本。
来者把一盒淡蓝色的花瓣放在了床边。
“快出院了,有什么想做的吗?”
她的声音比以往更虚弱了。
“尽快恢复公司目前的职能吧,你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窗外的花圃。
“是吗……我会提供一切帮助的。”
你没有注意到她脸上浅浅的泪痕。
你出院了,坐的是她的车,你就算再不懂人情,也明白要向她致谢几句,可你搜肠刮肚了好一会,也找不出能够寒暄的话题。
你和她渐行渐远。
之后的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你成功地筹到了足够的周转资金,公司在你的经营下回到正轨,就连记者会也没有梦中的刁难。那年年底,你甚至被本地的杂志评选为年度十佳人物之一。你当然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是谁在背后支撑着你不言而喻。
你的私人生活也遭遇了一点麻烦:茶几上总是有两个杯子;办公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拿起空了的咖啡杯,又怅然若失地放下;书房是锁着的而你却找不到任何一把对应的钥匙。
记忆或许会骗人,但你的生活一定不会欺骗你。你试着回忆,却只得到太阳穴的微微刺痛。
久而久之,你自己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罢了,那些都无足轻重,等她有时间再找她问问。
眼下可是有重要地跨国项目在等待她的到场。
(五,阔谈视角)
“咳咳咳!”你弯腰把地上的花瓣捡起来,离第一次发现自己吐出花瓣已经过去半年了,你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一步步逼近死亡。
从方才的猛烈的咳嗽中缓了过来,你把所有花瓣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精美的小盒子中。
秘书敲了敲门,你示意他进来,接过了他递给你的报告,满是疲惫的眼帘闪烁起点点星光。你把这份记载了敌对势力所有污点的报告提交给了金融监察局。
是的,你从来就没打算逃避过,你在过去的半年里整合了家族的一切力量,就是为了今天。
你渴望复仇,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你会让掌权者知道自己是锐利的钉子,而他们只是朽木,滋养你精心呵护的花圃。
你愉悦地笑了,就算这会让花吐症发作地更加频繁。
该来一场大扫除了,让他们知道动了你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代价。
烈火任在燃烧,苦难却未结束。
花吐症来得一次比一次早,一次比一次烈,每次和别人交谈时,肺部像被花的根刺穿一样疼,喉咙里的花瓣越积越多,忍着不咳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要窒息了一样,非常难受。
你住进了医院,但你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因为她得了花吐症,你在白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又匆匆涂掉。
你把悖论叫了过来,这么多年来,你和她依旧保持着联系。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悖论揉着你的肩,替你缓解胸口的异物感。
“她马上就要出国了,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去影响她。”
“真的没关系吗?”
“嗯……”
从病房的窗口向外望去,正巧能看见日暮的景色,太阳吐净了白昼的温暖,无力地向下坠落,像是无法挽回似的,带走了最后一丝暮色。
你看着孤悬的落日,迷茫间无意按住自己胸口。
“悖论,答应我一件事。”
“阔谈你说。”
(六,阔谈视角)
你的情况急转直下,就连最好的医生都看不透你的疾病,你被迫进入了市里最好的疗养院。
这基本宣判了你的死刑。
在你生命的最后阶段,只有悖论一直留在你身边,偶尔会有几个护士来调整仪器,你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家猫一样落魄
但你倒是有点看开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做得恶太多,阎王来找你算账了。
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你开始梦到之前经历过的一切。
大学时,她对你的疑问。
“你不是很擅长物理吗,为什么偏要选金融。”
“嘿嘿,是个秘密哦。”
大学毕业后,她创业的资金严重不足,自己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
“你想好了,要想拿到这笔钱,你就必须答应我和■■集团的少爷联姻。”
“只要能拿到这笔钱,我干什么都愿意。”
同居时,你享受着她的膝枕服务,嘴里还不忘嘟囔。
“你说,等我们结婚了,我们去哪里旅行?”
“你决定吧。”
“巴黎怎么样,那里可是浪漫之都,罗马也不错,要不去伦敦吧,我早想去看大本钟了。”
“好好好。”
“哪有你这么应付人的。”你在她的腿上轻轻掐了一下,咯咯笑着。
作为报复,她给了你一个亲吻。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小公主。”
(七,Air视角)
最近,你总做这样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你面前,捧着一束淡蓝的鲜花,一向沉静的声音中夹杂着细微的颤抖。
“Air,其实我……”
每一次,没等她听完这一句,梦就戛然而止,留下你茫然地醒来。
你唯一一次将这个梦做完,是在一个平静的下午。
你正在国际机场等待着自己的航班,由于这几天的劳累,一阵困倦袭来,你决定小憩一会儿。
你又梦到了那一幕,只是更清晰了。你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就像是刻在记忆中一样,她看着你,没有以往的从容,而是带着忧伤,犹豫,迟疑,还有隐藏在它们下面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她开口:“Air,其实我——”
这一次,你听清了,最后的那几个字,落在空气中是那样的简单,说出口却要莫大的勇气,如一颗子弹穿过心脏,扣动扳机的声音惊醒了你,你抚上脸,冰冷的湿痕,是你的泪。
最后那句话的尾音还回响在耳边,无数曾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却总离不开一个熟悉的如刻在灵魂上的身影,你愣在座位上,听到了慌乱的敲门声。
她被下了病重通知书。
你来不及多想,立刻取消了出国的安排,驾车离开了机场。
你在座位中,一盒淡蓝色花瓣摆在旁边,你无法起身也无法动弹。
你想起来一切。不止是过去的,你出院的那天,她在你家门口静静地看了你很久,像是在迟疑,又想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之后她咬紧下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口对你说,但你只听见了半句。
“Air,其实我……”
眼泪又划过脸颊,你搜寻着通讯录中能联系上的所有人。
她在哪里?
最终,你在悖论那里找到了答案。
悖论:“松心百合疗养院,快一点。”
你用力把油门踩到底,还来的及,一切都还能挽回,只要能让她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灯,或许比你之前犯下的所有错都要多。
快一点,再快一点。
你不能失去她。
(八,阔谈视角)
你发现最近围在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你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你知道他们在尽力维持你的生命。
你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好困啊,好像睡觉。
周围嘈杂了一些,好像有人闯进来了,她冲了过来,紧握着你的手。
“阔谈,我在这里,看着我!”
她是谁?
“看着我!不要睡过去!”
她好像在叫我?
“我一直爱着你啊,傻瓜!说好的一起走下去呢!说好的蜜月旅行呢!”
她在说什么?好困啊,根本听不清。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九,悖论视角)
你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Air,逝者安息。”
“不……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不是真的……这都是梦,对不对。”
她靠在墙上,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你识相地朝其他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令你感到差异的是,她瘫倒了下去,她没有哭,她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许久,她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悲伤和决然。
你仿佛看到了阔谈的影子。
“阔谈走之前,有没有拜托你什么。”她开口。
“她确实交给我一叠文件,你要吗?”你感到更奇怪了。
“嗯,麻烦你了。”她的脸上多了几抹肃杀。
“等等,你要干什么。”
“复仇。”她抛下两个字,转身离开了。
好吧,这两个人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你转身看着窗外凄美的落日,恍然大悟。
三个月后,与■■财团有挂钩的所有势力几乎是在一夜间遭到了肃清。
(十,Air视角)
今天是她下葬的日子,太阳跳出了大地的束缚,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她一直喜欢这样的天气。
花朵们环绕着她,仿佛花精灵一般,她蜷缩在花之国度安详地熟睡着,扬起的嘴角诉说着梦的美好。
你强忍着泪水,那是你的公主,你的未婚妻。送别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你留在了最后。
你深吸一口气,将一捧勿忘我摆在她的墓前。
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永恒的爱,永远不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