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许阳我从来不做噩梦，我只会梦见我的江阿姨又回来看我了

许阳轻笑着说

赖清晚她原本不会离开的，何梦死后一年，江岚淑发现是你杀了她。她临死前和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没有苦苦劝你去自首？她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你根本不会走上邪路。所以，到底是谁害了江阿姨

赖清晚是她妹妹江岚琦吗？是那个私生女顾辞或者顾宸吗？都不是，害死江阿姨的是你，是你那扭曲的爱害死了她。你让她死不瞑目！

许阳不，不是的，你胡说八道！

许阳瞪大了眼睛看赖清晚，那一刻的许阳已经完全绝望了，像一头困兽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许阳江岚淑不是我害死的，江岚淑不是我害死的，我杀了你！

许阳一边说着，一边把枪指向赖清晚，电光石火之间，顾奈狠狠推了顾奈一把。

纪简辰趴下！

纪简辰大喊一声，几乎与此同时，两声交叠的枪声响起。顾奈感觉到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背脊往下流，随之而来的是剧烈地疼痛感

她摔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土地，顾奈感到有些累了，缓缓闭上了眼

纪简辰顾奈！

赖清晚奈奈！

纪简辰快一步将顾奈揽进怀中，许阳的那枚子弹打在了顾奈的后背上，鲜红粘稠的血液止不住地往下流

纪简辰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赖清晚奈奈，你醒醒，别睡啊！

顾奈睁了睁眼，她听到赖清晚和纪简辰焦急地声音，然后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那些慌乱的脚步声和赖清晚有些哭腔的说话声都渐渐轻了下去

至于许阳，狙击手的枪法很好，一枪爆头，当场毙命。他的手枪就摔在旁边，空气里有一股子火药的味道。许阳倒在血泊里，睁着眼睛，还保持着生前那惊讶的表情，目光却已经呆滞了，血从他的头上流了出来，很快染红了地面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起，顾奈被送往医院

梦里，顾奈睁眼，看见正在修剪玫瑰花的江岚淑，只记得，那时候她还是个小豆丁，陪着母亲在花园里弄新栽的玫瑰。她坐在小板凳上，拖着腮，咧着嘴笑

顾奈花花好漂亮，妈妈也好漂亮。

母亲回眸一笑，美得不可方物。这时候，父亲打开后门，他身后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和只有三四岁的顾辞

顾宸岚淑，小琦来了。奈奈，快叫小姨，这是顾辞妹妹，你是姐姐，要好好带着她

顾奈看着他 ，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了。但是她年纪太小，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三四岁的顾辞长得清秀又白净，怯生生地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叫“姐姐，姐姐”

她不知所措地嗯了一身，一转头看到母亲有些阴沉的面容，不禁有些害怕，可母亲并未责怪她

一转眼，她长大了，母亲拖着她的行李在机场登机口，马上要飞去美国，那一年，她十六岁，顾辞才十二岁。许阳面色阴沉地挡在她面前，他们一起漠然地看着十二岁的顾辞

顾辞姐……你别走好不好？

顾辞怯生生地说。那时候顾辞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对几个大人的恩恩怨怨一知半解，只知道自己要有很多年都看不到自己的姐姐了。

顾奈却已经大了，做梦都恨不得撕碎江岚琦，面对顾辞又能有什么好脾气。她冷笑着看她

顾奈不是我想走，是你妈撵我走。顾辞，你也不用假惺惺，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等着看江岚琦的死期！

话说的严厉，彻底把顾辞吓住了，她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顾奈决绝转身的背影，知道广播说飞机起飞，少女委屈的泪水才流了下来。她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单纯为离别而难过。此后的人生，顾奈成了记忆里的一点模糊的矛盾，渐渐被埋藏在心底，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被破不及防地翻了出来

顾奈还是以前的那个顾奈，而顾辞却早不是当年那个单纯为离别而掉泪难过的顾辞了

世间模样变换，时间来到一年前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研究生刚毕业，想着邀请妈妈去美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许阳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血拼，手里拎着一个LV，想着妈妈会不会喜欢这个颜色。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了那么久，她远走国外这许多年，如今毕业了，等到工作以后，脱离了顾家，顾奈准备把妈妈接过来，起码过得舒心点。

然而一切的未来和计划，都在那个电话里幻灭了

许阳奈奈，你妈走了，跳楼……

电话里，许阳声音嘶哑，似乎也刚哭过。顾奈花了点时间才明白许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死了，还是跳楼自杀。死得如此决绝而解脱。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前，顾奈一直觉得有自己在，妈妈一定可以撑过这许多年，然而只得了这么一个结局。

精神分裂又怎么了，她当年出国的时候，那个女人信誓旦旦地说，为了女儿，她一定撑到她会来。她那么美，无论对谁都是温柔相待。她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却又坚强得像阳光一样，她微笑着说

江岚淑奈奈，不要恨，很不会快乐。我想要我的女儿永远都笑得灿烂

是你说的，要我永远快乐

可是现在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快乐？

顾奈抱着电话，站在纽约满城的繁花似锦里，哭得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许阳五年前江阿姨就拜托我立下了遗嘱，现在你父亲和你小妈知道了，正暴跳如雷地找我。我要先出去多一阵子，你自己回国的时候小心点

许阳在电话里急促地说，声音里都是哽咽，顾奈知道，母亲去世，许阳和她一样伤心，因为母亲一直把他当儿子看

没有参加毕业典礼，顾奈收拾了东西，换上一身素服，回国奔丧。然而在从机场回到城里的那段路上，她出了车祸，进了医院

江岚琦带着顾辞每天都来恶心她，刺激她，甚至想把她扔进精神病院，还好当时被与她同一个病房的男人拦了下来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顾奈始终想不起来

她整整被江岚琦骚扰了一个半月，直到许阳回来，干净利落地帮她办完了股权的过户手续。

许阳终于还是不负所托，把江阿姨的遗产成功交到你手里。你现在持有顾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是大股东了，江岚琦想随便动你，不容易

顾奈却不想理会他，只是沉迷不语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开始失眠，做噩梦，梦见温柔的母亲变得狰狞，梦见少年时的事情，梦见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知道自己一定出了问题，却拒绝面对医生，她总是觉得，如果面对医生，就会逐渐走上母亲的老路，在某个平常的午后，突然间死掉

再后来，她接受了赖清晚的治疗，认识了在警局工作的纪简辰……

那些奇怪的事情也因为许阳的死而停止了，她的生活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只是她那一部分缺失的记忆，永远埋没在了沙子的最深处，像她小时候弄丢的玩具，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那部分记忆对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石子

而这一切，都过去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

想要醒了，自然也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