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铁门，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颤抖。她盯着墙上的刻痕，那些字母和数字像是从血肉里抠出来的，让她掌心发烫。门外传来靴跟敲击台阶的“哒哒”声，混着扩音器电流杂音：“你以为躲进去就安全了？这地方比你想得有意思。”
疤脸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地下库都长了耳朵。
林柚喘着粗气，慢慢蹲下身，手电光束扫过地面——腐烂木架上歪斜的档案盒，烧焦灭火器喷管扭曲如枯藤，角落里堆着几具锈蚀的消防斧，刃口还粘着干涸的黑褐色。
她的指尖抚过墙角凹凸的刻痕，雨水顺着掌纹渗入缝隙。这个日期，和沈父日志最后一页写下的时间完全吻合。
十年前的九月二十一日，滨海化工区特别行动组最后一次出动，之后二十三人全部葬身火海。可陈默说他父亲没死，疤脸男胸前的断裂钥匙徽章也证明了这一点。
扩音器突然爆出刺耳噪音，接着是金属拖地的声响。“你爸救了我，却害惨了所有人！”疤脸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某种扭曲的快感，“当年那把火烧得值吗？二十三条人命换来的秘密……现在要被一个记者掀出来？”
林柚屏住呼吸，手电光束往左侧挪动，照见工具箱内半截烧焦的消防绳。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伸手去抓，碳化的绳皮在指腹留下细碎灰烬。她颤抖着从衣领扯出另一截绳子——这是沈星燃在火场交给她的。
两截绳子严丝合缝接合，碳化痕迹完全吻合。
就像拼图终于找到最后一块，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形：沈父的日志、陈默的临终托付、疤脸男胸前的徽章、墙上刻着的日期……还有这根绳子。
记忆闪回：沈星燃递过绳子时绷紧的下颌线，他在火场里背着伤员艰难前行的身影；沈父日志本被烧焦的边缘，那页纸上反复出现的“0921”编号；陈默将钥匙塞进她掌心时冰凉的指尖，他说密码要用他父亲生日时眼底的光。
“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林柚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疤脸男的声音突然贴近，仿佛就在耳边。
林柚猛地抬头，发现通风管道传来脚步声，扩音器切换到了近距离监听模式。她迅速往阴影里缩，手电调暗，光束扫过前方的文件柜。最上面一层档案盒已经开裂，纸页黏连在一起，封皮上的字迹模糊难辨。
她抽出一本，轻轻翻开，泛黄的纸张发出脆响。“滨海化工区地下管网改造记录，2012年6月……”她快速浏览，心跳越来越快。图纸标注的位置，正是她手中这张的延伸版本。那些交错的管道线路，在脑海中与沈星燃给她的图纸重叠。
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像是锁芯转动。
林柚猛然回头，铁门正在缓缓开启。
她扑过去，双手抵住门板，指甲在铁皮上刮出刺耳声响。门外传来低笑，接着是枪托砸在门上的闷响。
“你逃不掉。”疤脸男的声音从门缝里渗进来，“你以为你手里那点东西能掀翻这座山？”
林柚咬紧牙关，脚跟蹬住地面。她的力气太小，门一点点被推开。冷风夹着霉味扑面而来，她瞥见疤脸男的手腕——那道狰狞的疤痕从虎口蔓延到小臂，像是被火焰舔舐过的痕迹。
“你也曾是行动组的人。”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疤脸男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聪明。可惜太迟了。”
他猛地踹门，林柚被撞得往后跌去。
手电滚落，光束扫过墙角的架子，照亮一排整齐的金属牌。每个牌子上都刻着编号，最前头那个赫然是“0921”。
疤脸男举枪逼近，枪口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交出来。”他伸手，“钥匙和图纸，都给我。”
林柚慢慢后退，手指摸到背后的文件柜。她突然抓住最上面那层抽屉，用力一拉。沉重的铁柜轰然倾倒，纸张和金属零件哗啦作响。
疤脸男本能地闪避，枪口偏移。林柚趁机翻身跃起，冲向对面的货架。她抓住一包白色粉末，转身砸向对方。粉末炸开，呛人的灰尘弥漫开来。
“你疯了吗？”疤脸男咳嗽着，抬枪乱射。子弹擦过林柚耳边，在墙面溅起火星。她继续往前跑，踩到什么滑了一下。
低头看见是半截烧焦的消防绳，和沈星燃给她的那一截能拼在一起。她弯腰捡起，绳子缠在手腕上，像一道古老的伤口。
疤脸男追上来，枪托砸向她后背。林柚踉跄几步，转身挥出消防绳。绳子缠住对方手腕，她借力拽过去，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肋骨。
疤脸男痛呼松手，枪支落地。两人同时扑向武器，林柚先一步抢到，指尖刚触到扳机，疤脸男的拳头已砸在她脸上。
剧痛让她眼冒金星，手枪脱手。她用尽全力抱住对方手臂，牙齿咬破嘴唇。血腥味混着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摸到口袋里陈默留下的钥匙。钥匙插进疤脸男手背时，他痛呼松开。
林柚翻身爬起，抓起手电筒砸向他的膝盖。趁着对方踉跄，她撞开身后的铁门冲了出去。
暴雨声扑面而来，她发现自己站在加油站后巷，远处警笛声若隐若现。
“跑啊！”疤脸男的怒吼追出密室，“你根本不知道拿着的是什么！”
林柚狂奔着拐进小巷，怀里的图纸被雨水打湿。她突然想起陈默说的密码，扯开染血的衬衫包住图纸。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闪身躲进垃圾箱后面，借着手电光看清图纸上的标注——滨海化工区地下管网图，标注着某个特定坐标。
警笛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刺眼的强光手电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林柚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角落。
“别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冰冷的枪管抵住疤脸男的太阳穴。
林柚转身看见浑身湿透的沈星燃，他握枪的手稳定如山，“放开她。”
疤脸男狞笑：“你以为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当年你父亲没做到的事，你又能…”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沈星燃扣动了扳机。
林柚的心跳得厉害，她紧紧攥着图纸，看着沈星燃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暴雨还在下，林柚靠在墙边大口喘气。她低头看着怀里被雨水打湿的图纸，手指摸到一处褶皱——那是沈星燃曾经折过的地方。她小心展开，雨水混着血渍在图纸上晕开，显露出一组坐标标记。
沈星燃的枪声还回荡在耳边。疤脸男倒下的样子不断在她脑海里闪回，那抹诡异的笑容，那句“你根本不知道拿着的是什么”，还有他手背上那道狰狞的烧伤疤痕……
“你早就知道他没死，对吧？”
林柚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看着沈星燃缓缓走近，军靴踩碎水洼，雨水顺着他的防火服往下淌。
沈星燃没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的图纸，眼神扫过那串坐标，眉头皱得更紧。
“你知道‘0921’是什么意思。”林柚往前迈了一步，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头发滴在下巴上，“也知道这根绳子的故事。”
沈星燃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绳结，喉结动了动。
“我爸不是在那场火灾里死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是失踪了。”
林柚愣住了。
“那场火，不是意外。”沈星燃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有人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包括我妈。”
“你爸……现在在哪？”林柚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星燃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图纸上的坐标，手指轻轻摩挲过那处标记。
“我不知道。”他终于吐出这句话，眼神却比刚才坚定许多，“但我一定会找到他。”
林柚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他不是不想靠近她，而是不敢。
因为他知道真相，知道这场大火背后隐藏的秘密，也知道一旦她知道了，就会像现在这样，卷进来，无法回头。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沈星燃的手掌微微一颤，却没有避开。
“我和你一起找。”她说。
沈星燃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雨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顺着睫毛滴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警察的脚步声，还有救护车的鸣笛。
林柚把剩下的半截绳子递给他，“拼起来吧，这次一定要找到答案。”
沈星燃接过绳子，将它和自己手中的那一截拼在一起。断裂的痕迹严丝合缝，像一把钥匙，终于找到了它的锁。
暴雨砸在铁皮屋檐上像密集的鼓点。林柚蜷缩在墙角，看着沈星燃的军靴碾过水洼。他的防火服下摆滴着水，混着疤脸男的血在水泥地上拖出蜿蜒痕迹。
沈星燃弯腰检查尸体，指尖碰到徽章断裂处时顿了顿。他抬头看见林柚护着图纸发抖，伸手想碰她又收回。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林柚的声音破开雨幕，手里绳子被攥得发烫。
沈星燃低头看着图纸上晕开的血渍。雨水冲刷着疤脸男扭曲的表情，那抹诡异的笑容仿佛还挂在嘴角。
"我父亲..."他喉结滚动，雨帘模糊了面部表情，"当年没死。"
林柚的手指抠进图纸边缘。记忆闪回沈星燃递绳子时绷紧的手臂，那天火场里他背伤员前行的身影突然变得沉重。
"他现在在哪？"她往前迈步，雨水顺着头发滴在下巴。
沈星燃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图纸上的坐标标记，手指轻轻摩挲那处折痕。远处传来警察的脚步声，还有救护车鸣笛。
"我不知道。"他终于吐出这句话，眼神却比刚才更坚定，"但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他。"
林柚看着他握枪的手稳定如山，现在却微微发颤。她伸出手碰了碰他冰冷的指尖，沈星燃的手掌轻轻一颤，却没有避开。
"我和你一起找。"她说。
沈星燃抬起头。雨水从额头流下来，顺着睫毛滴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穿透雨幕。沈星燃脱下外套裹住林柚，她在他衣领间嗅到熟悉的灭火剂味道混着血腥。
"我要去见陈默父亲。"她将钥匙塞进他掌心，"和你一起。"
特写交握的手：她手背擦伤渗血，他虎口老茧磨破。警员举着证物袋靠近时，两人手指不舍分离。
沈星燃留在原地目送，看着车灯吞没她的背影。法医掀开白布检查尸体，镊子夹出金属徽章残片。暗室角落手机自动开机，加密信息闪烁："计划继续"。
他弯腰捡起弹壳，瞥见内侧刻着模糊数字0921。摸向胸前口袋时，半张烧焦的照片滑落在积水里。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沈父与战友合影，其中一人手腕上有道狰狞疤痕。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消防警报声，雨势渐弱。沈星燃弯腰捡起照片，指尖微微发颤。他盯着那道熟悉的疤痕，喉结滚动了一下。远处的警报声像是穿透了记忆，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
林柚站在车旁，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疤脸男不是一个人。这照片……能说明很多事。”
沈星燃没有回答，只是把照片小心地收进口袋。他转身走向警车，脚步坚定，雨水顺着裤脚往下滴。林柚跟在他身后，手心还残留着钥匙的温度。
车灯照亮前方泥泞的小路，雨丝在光柱中斜斜飘落。她低声说：“陈默的父亲……会告诉我们什么？”
沈星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藏着太多情绪，却只说了一句：“别怕。”
林柚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一趟，他们必须一起去面对。沈星燃的手指扣住枪柄，目光锁定那双泥浆覆盖的运动鞋。林柚屏息贴在他背后，能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发疼。
积水涟漪扩散至两人脚边，泥浆鞋突然停住。便利店内传来货架倒塌的巨响，玻璃碴子哗啦啦往下掉。沈星燃猛地拽着林柚闪到墙边，几乎同时，一个黑影从碎窗跃出，落地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们裤脚。
"别开枪！"黑影举起双手，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我是陈默的弟弟，陈旭。"
林柚瞪大眼睛，想起陈默临终前攥着的那张全家福。少年额角带伤，鲜血混着雨水蜿蜒流进衣领，军绿色外套肩线处缝着褪色的消防徽章。
"你哥把钥匙给你了？"沈星燃仍未松开枪套扣环。
"没有。"陈旭咬着下唇，喉结上下滚动，"但他告诉我密码。'0921'不是行动组编号，是你父亲的生日。"他颤抖着从口袋掏出半张烧焦的照片，边缘与沈星燃口袋里的残片严丝合缝。"十年前那天，我躲在训练场储物柜里……亲眼看见有人把昏迷的沈叔放进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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