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锈蚀的排水管，水珠沿着管壁滑落，在墙角积成一滩浑浊的水洼。训练室里昏暗潮湿，沈星燃缩在角落，膝盖抵着胸口，指腹反复摩挲手机屏幕。照片里父亲的脸浮肿泛青，心电监护仪的导线缠绕在他干枯的手腕上。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放大这张偷拍的照片，像素模糊得像是被泪水洇湿的纸片。
林柚坐在他正对面，拆开摄像机镜头擦拭。她突然顿住动作——防尘盖内侧沾着一点暗褐的斑迹，像是干涸的血。她没出声，用指甲轻轻刮去，碎屑落在水泥地上，无声无息。
陈旭站在窗边，铁丝缠绕在百叶窗拉绳上。他的手指灵活地打结，金属叶片碰撞发出轻响，最后归于寂静。他退后一步，看着不再晃动的百叶窗，像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沈星燃猛地起身，将手机砸向墙面。屏幕爆裂的脆响撕破沉寂，电池弹飞出去，恰好卡在墙角砖缝里，照亮了砖面刻着的“0921”。
“你疯了吗？”林柚皱眉看他，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不满。
沈星燃没回应，只是摊开掌心。两枚徽章静静躺着，一枚常年贴身佩戴，边缘已经磨亮；另一枚是从康复中心找到的，编号相同——都是“0921”。
“你爸还活着！”林柚突然打开摄像机强光灯，冷白的光线直射沈星燃的脸，“你知道吗？他在那个破医院躺了二十年，被人当成废物扔在那里。”
沈星燃猛然站起，扯断胸前的徽章项链。金属坠地的声响与窗外雷鸣重叠，震得人心头发紧。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抑的怒意，“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再坚持一会儿，如果我能跑得更快……”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林柚打断他，语气急促，“你是要继续躲在这里，还是把真相说出来？”
“说出来有什么用？”沈星燃冷笑，“你以为他们会让你把真相播出去？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
“至少比现在强！”林柚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她没有退让，“你现在这样，和那些掩盖真相的人有什么区别？”
陈旭放下工具，抬脚踢开脚边的装备箱。“你们以为支队高层不知道我们在查？”他语气平静，却有种令人背脊发凉的冷静。
沈星燃没说话，低头盯着散落的照片碎片。照片上父亲穿着整齐的消防制服，眼神锐利，笑容明朗。如今那副躯体却被困在病床上，连翻身都做不到。
林柚重新打开摄像机，回放之前拍摄的画面。画面中，女人临终前的眼神清晰可见。她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字：“S0921…逃生组密码…”
车灯扫过窗外，短暂地照亮墙上刻痕——“0921”。沈星燃抓起两枚徽章，用力按在墙上。锈迹划破掌心，血渗出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串数字，像是要把它们烙进皮肤。
陈旭凝视徽章，瞳孔倒映出编号的轮廓。在昏暗中，那串数字渐渐变成了“S0921”。
“你爸不是一个人。”林柚声音低了些，却更坚定，“你也不是。”
沈星燃指尖微微颤抖，但没松开徽章。记忆翻涌——小时候坐在父亲膝头听故事，长大后亲手为父亲擦拭那枚褪色的徽章，火场里捡起烧焦的徽章……
“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把真相告诉所有人。”林柚走近一步，将摄像机递给他，“让世界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星燃接过摄像机，指尖滑过镜头。他的目光落在林柚脱下的防弹背心上，内侧缝着一块布条，写着“滨海日报社特供”。
“你以为只有你背负秘密？”林柚突然扯下背心甩到他面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拍这些？因为我想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相，包括我自己。”
沈星燃沉默片刻，转身走向门口。他推开生锈的铁门，外面还在下雨。积水映出他的影子，模糊不清。某个瞬间，他仿佛看见另一个人的轮廓。
“你去哪儿？”林柚问。
“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他低声说，没回头。
陈旭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手中握着的干扰器迟迟没有启动。他眼神复杂，像是藏着什么。
林柚开始处理视频，准备加密。她一边操作，一边不经意看向墙面。镜头自动对焦在“0921”刻痕上，如同之前对焦窗外摇晃的树影。
陈旭突然熄灭所有光源，房间陷入黑暗。三人的呼吸交织，心跳清晰可闻。
远处传来柴油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一道车灯光束掠过墙面，“0921”在明暗交替中仿佛跳动的心脏。
沈星燃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多出一个沾血的追踪装置。“有人来了。”他说，“我们得走了。”
三人屏息等待，远处的车灯越来越近，仿佛要撕裂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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