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燃的手指抚过烧毁的芯片，空气里还飘着焦糊味。他闭了闭眼，十年前的火场画面突然涌上来——浓烟、爆裂声、父亲最后喊他的声音。
林柚站在他身后，看着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指针。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表盘的刻度都被重新标注过，红色警戒区变成了绿色运行区。"他们在制造假象。"她的声音有点抖，"让人以为这里完全正常运转。"
陈旭蹲在地上检查焊死的门锁："不是假象，是计划。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等我们来。"
沈星燃猛地转身，抓起工具包里的撬棍。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刺耳，他砸开配电箱侧面的检修板，露出密密麻麻的线路。手指扫过那些整齐排列的接头，停在最下方一组焦黑的接口。
"这个接口。"他的声音绷得极紧，"十年前根本不存在。"
林柚凑近看，那组接口周围的线路明显比其他地方新。她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接口侧面，发现几个模糊的字母刻痕。
"PMC。"陈旭念出字母，脸色瞬间变了，"私人军事公司？他们怎么会介入消防系统改造？"
沈星燃没说话，从战术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他父亲在基地值班时的模样，胸前别着枚徽章。他把照片和工牌并排放在控制台上，两个徽章上的编号完全一致。
林柚突然想起什么，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纸页哗啦作响，停在一页画满标记的图纸上。那是滨海化工区的地下管网图，十年前她父亲负责设计的部分用红笔圈出。
"我父亲参与过这里的改造工程。"她的声音有些发涩，"但他去年去世前说过，这套系统早该淘汰了。"
沈星燃盯着图纸看了几秒，突然抓起桌上的工牌狠狠摔在地上。塑料外壳碎裂的声音让林柚一颤。
"他们用了二十年时间。"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把我父亲的名字钉死在这套系统里。"
陈旭伸手想拦，被沈星燃躲开。他快步走到墙边，掀开一块松动的金属板。尘土飞扬中，露出一截熟悉的红色绳索。
林柚的心脏猛地收紧。那截消防绳的断面，和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半截完全吻合。
"逃生通道。"沈星燃的手指抚过绳索，声音沙哑，"父亲留下的。"
林柚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那截绳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她跪在火场外，手里攥着同样材质的绳子。当时沈星燃的父亲被抬出来时，胸前的徽章就是系在这根绳子上。
"他知道你会回来。"她的声音有点哽，"所以他留下这些。"
沈星燃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林柚，眼神像要烧起来。林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撞在控制台上。仪表盘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你为什么要来？"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明明知道有多危险。"
林柚抬头看着他，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她突然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透。"十年前我就该问自己这个问题。"她的声音有点喘，"可每次看到你往火场冲的背影，我就知道答案了。"
陈旭站在门口没说话。他看着两人对峙的样子，突然想起当年那个暴雨夜。那时林柚还是个实习生医生，浑身湿透地抱着沈星燃从火场出来。而现在，她的眼里依然闪着那种固执的光。
沈星燃往前迈了一步。林柚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汗水和雨水的味道，还有那种熟悉的消防员特有的焦糊味。他的战术靴碾碎地上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次不一样。"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不是普通的火场。"
林柚的手指慢慢收紧，抓住胸前的摄像机挂绳。"我知道。"她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所以我带来了证据。"她抬手将摄像机举到他面前，"这十年我一直在找真相。现在，轮到你了。"
沈星燃盯着那台摄像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突然伸手，似乎想碰她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林柚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还有那种克制的颤抖。
"你总是这样。"她的声音突然变小，"想碰我的时候就缩回去。"
沈星燃的手僵在半空。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像是某种大型设备正在启动。陈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泵房。"
沈星燃却像没听见似的。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林柚脸上，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记忆里。突然，他伸手将她拉近，在她耳边低语："如果这次我没能回来......"
"别说这种话。"林柚打断他，手指深深掐进他战术背心的带子里，"你答应过我的。"
沈星燃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远处的声响越来越近，但他们谁都没动。林柚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微微发抖，就像十年前那个雨夜。
"我要让他们知道。"他的声音发涩，"我父亲的儿子已经是个真正的火焰蓝。"
林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着雨水砸在地上。"那我也要让他们知道，"她抬头看着他，"他的儿子有个愿意陪他进火场的姑娘。"
陈旭突然开口："他们来了。"
沈星燃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轻轻环住她的肩膀。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却让林柚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那时他刚结束训练，也是这样短暂地拍了拍她的肩。
"走。"他松开她，转身走向出口。
林柚紧跟其后。暴雨仍在下，像要冲刷掉二十年的秘密。铁门吱呀作响，沈星燃率先钻进通道。陈旭的夜视仪亮起红光，扫过墙面上斑驳的消防标语。
林柚跟着猫腰进去，战术靴踩到什么软塌的东西。她低头看，发现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皮已经碳化，但内页还能辨认。
沈星燃接过笔记本翻看，突然停下动作。某一页上画着熟悉的图案——是他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研究逃生通道时画的路线图。只是在图的右下角，多了一行字迹。
"去找你母亲。"
林柚凑近看，那行字的墨迹很新。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妈说过，火灾发生那天，你爸提前回家换过衣服。"
沈星燃的手指慢慢收紧。他想起母亲房间那个上锁的抽屉，还有每次提起父亲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知道些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林柚伸手想碰他的肩膀，被陈旭拦住。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像是某种大型设备启动的声音。
"不是现在。"陈旭压低声音，"先离开这里。"
沈星燃却像没听见似的。他的目光停留在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照片。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抱着他站在消防车前的合影。
照片背面有几行字，字迹歪斜但清晰可见：
"小燃，如果你看到这张照片，说明你已经找到入口。别往前走了，爸爸不想你再受伤。"
林柚伸手想碰他的手，却被他轻轻避开。沈星燃把照片仔细收进口袋，转身继续往前走。他的背影挺得笔直，但林柚能看到他战术背心下的手指紧紧攥着拳头。
三人沿着台阶往上走，温度明显升高。林柚解开外套第一颗纽扣，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安全出口指示灯突然亮起。
"不对劲。"陈旭检查设备，"我们没接通主电源。"
沈星燃盯着前方，战术靴慢慢碾碎满地玻璃碎片。泵房门口挂着新的警示牌，油漆还没干透。林柚举起手机，光束扫过警示牌上的字：高压电危险。
她刚要开口，听见里面传来电流嗡鸣。"不是废弃基地。"沈星燃的声音发涩，"他们一直在用这里。"
泵房铁门虚掩着，从缝隙里能看见闪烁的仪表盘。沈星燃伸手推门，指尖触到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林柚转身查看，发现通风口掉下来一块钢板。陈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不是自然脱落。"
"有人在上面。"沈星燃抽出腰间的子弹，示意他们后退。
天花板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柚摸出手术刀，靠墙站定。陈旭打开干扰器，但信号强度反而增强了。
"他们在用反制设备。"他咬牙说，"从我们进来到现在，每一步都被算准了。"
泵房里的仪器突然全部启动，警报声尖锐刺耳。沈星燃猛地踹开门，三支麻醉针擦着他耳边飞过。
"快进去！"他转身护住林柚，战术靴在地面蹬出半道弧线。
林柚跌进泵房时，看见控制台前摆着个熟悉的物品。那是沈星燃父亲的旧工牌，正面贴着近期照片。
"他们知道你要来。"陈旭关上门，发现锁孔从外面被焊死了。
沈星燃盯着工牌下方新增的职位栏：安全监督员。十年前火灾发生时，这个职位并不存在。
林柚突然拽住他的手腕："你看仪表盘。"所有压力表的指针都在疯狂抖动，红色警戒区被重新标注成绿色。
沈星燃摸出工具包，掀开控制台面板。里面的线路全被重新排过，但某个接口处残留着焦黑痕迹。
"是人为制造故障。"他的手指抚过烧毁的芯片，"十年前的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
沈星燃的手指在烧毁的芯片边缘停顿。某种尖锐的东西刺进指尖，血珠顺着金属表面慢慢晕开。
林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碰！"她喘着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恐惧，"十年前他们用这个害死你父亲，现在——"
泵房深处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陈旭已经贴着墙根移动到另一侧，战术手电扫过地面时照出几道新鲜的划痕。那些痕迹像是有人拖着重物爬行留下的。
沈星燃从战术背心里摸出备用电池，咔地一声按进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的瞬间，他看见控制台下方有东西在反光。那是半截烧焦的工牌链条，和他父亲遗失的那个完全一致。
"他们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林柚浑身一颤。她低头看着摄像机屏幕，画面突然闪动，出现一段诡异的画面：监控镜头里站着穿全套消防装备的人，但面具下空无一物。
陈旭突然拽住她往后退了半步："别看屏幕。"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有些画面会让人产生幻觉。"
林柚刚要开口，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天花板的通风管道正在缓慢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行。沈星燃的手电光束跟着声音移动，照出管道内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不是自然损坏。"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人为造成的。"
通风口突然掉下一块隔热棉。林柚伸手接住时愣住了——那上面沾着暗红色的痕迹，还带着体温。她刚要说话，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滴水声。
转头看见沈星燃的战术靴边积起一小滩水。不是雨水，是从天花板渗出来的。他抬头时，一滴液体正巧落在护目镜上。泛着荧光的液体缓缓滑落，在镜片上留下一道扭曲的轨迹。
"有毒。"沈星燃低声说，"但他们想要的是活人。"
林柚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慌乱地翻找背包，掏出检测仪时手指抖得厉害。当绿色读数跳出来时，她反而更紧张了——这不是致命毒素，而是某种神经抑制剂。
"他们想抓活的。"她的声音发颤，"为什么？"
陈旭突然扑向门口。他的夜视仪捕捉到门外闪过一道影子，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战术装备。但那人胸前的徽章不一样，漆黑底色上印着个银色的PMC标志。
"三个人。"他压低声音，"包抄路线很专业。"
沈星燃已经拆开控制台侧面的检修板。手指扫过那些错综复杂的线路时，突然停在某处。那里缠着一截熟悉的红绳，和他们在逃生通道发现的消防绳材质完全相同。
"父亲留下的。"他的声音有点哑，"每次遇到危险，他都会用这种方式标记。"
林柚凑近看，发现红绳下面藏着个微型开关。沈星燃按下开关的瞬间，控制台后方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整面墙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快走！"他抓住林柚的手腕就往通道里拽。
但林柚突然僵住了。她盯着阶梯尽头的墙壁，那里用荧光涂料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她笔记本里记录的某个标记一模一样——那是十年前火灾现场，她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等等。"她的声音发紧，"这可能是陷阱。"
话音未落，泵房门突然被撞开。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影闪身进来，动作干净利落。沈星燃看清其中一个人的面部特征时，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本该在三个月前殉职的消防队副队长。
"你们都被洗脑了。"那人开口，声音带着电子变声器特有的嗡鸣，"这套系统必须继续运行。"
林柚突然拽着沈星燃往后退。她的战术靴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往后仰去。沈星燃伸手去捞她，两人一起跌进通道。陈旭最后一个跳进来时，墙上的暗门自动关闭，将外面的喊话声隔绝。
"你没事吧？"沈星燃撑起身子，才发现林柚正死死攥着他的袖口。她的呼吸又急又浅，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那个符号。"她喘着气，"我父亲笔记本里画过的符号。"
陈旭打开应急灯，昏黄的光线里，林柚翻开笔记本。纸页哗啦作响，停在一页潦草的素描上。那是个圆形图案，中间交叉着火焰与齿轮的图腾。
"这是二十年前成立的秘密组织。"她的声音有点抖，"专门负责...掩盖真相。"
沈星燃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很久。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神像淬过火的刀锋："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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