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梦魇，霓漫天再也睡不着
只因她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霓千丈惨死在她面前的模样
索性趁着月色，她拿着佩剑去往了后山
后山
树枝掩映，皎洁的月光撒在其间，落在地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怪石嶙峋间，清泉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银色鳞光
霓漫天站在泉边的岩石上，静静地凝视着那倒映着银色鳞光的泉水
她迎光而立，微风拂过发梢，三千青丝像水波一样在空中荡漾
呵
少女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忽地忆起在蓬莱也有这般美景
甚至更美，蓬莱四周环海 她常常立在那最高的阁楼 看晚风徐徐拂过海面 夜晚便会泛着这银色鳞光
只是后来……
父亲惨死他人之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那阁楼
也未曾欣赏过蓬莱的景色
她不惜习练禁术，只为与花千骨一搏
只是可惜，她还是败了
她杀了糖宝……
花千骨灭了蓬莱……
而她也被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无数的虫子日夜啃噬着她的皮肉，她的双目被剜
昔日澄亮清澈的双眸里盛满了空洞
有时她会流下一滴血泪，然后转瞬便被那恶心的虫子吞噬
她也曾想过就此了结性命，可蓬莱还没有光复，她对爹的承诺还没有实现，她便不能死
她的命从来就不是只属于自己的，还属于蓬莱，那个她从小生活的地方，蓬莱……不能灭
有时候在意识昏沉中她也曾模模糊糊的有一个念头，若是她没有遇见花千骨，没有因嫉妒花千骨而处处都想与她争个高下，也没有杀糖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甚至她没有去长留……就待在蓬莱做她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也许爹还在，蓬莱也会好好的吧
后来……
花千骨来到地牢，嘲讽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蓬莱沉了……
成了压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万虫蚀骨她没有哭
双目被剜她也没有死心
可是，为什么？
如果她有罪，花千骨可以冲着她来
她什么苦都可以受的
蓬莱有什么错？
蓬莱弟子又何其无辜？
明明只是她一个人的罪孽啊
为什么要牵扯到那个仙气环绕的地方？
往日什么折磨都可以抗住的小公主在那一刻呜咽出声
最后一丝光亮也没，她彻底沉入了黑暗
霓漫天花千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只能是仇敌
然后，她挣扎着爬起猛地往墙上撞去
意识渐灭的那一刻，她恍惚地想
她没有护住蓬莱，没有实现对爹的承诺
她的身上背负着蓬莱人的性命
是会……下地狱的吧
也无妨，总归……她都受着便是
思绪回笼，霓漫天茫然地摸了摸脸
她怎么……哭了？
霓漫天（你有什么资格哭？蓬莱还没有被保护好你便没资格哭）
霓漫天恶狠狠地擦了擦脸，眼角被揉得微红
霓漫天哭有什么用啊？
她恍惚地呢喃
霓漫天没有人会心疼的
随后她拿起剑，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剑锋凌厉，不时在月色下闪过一道寒光
她一遍一遍地舞剑
把剑招拆了又合，合了又解
五遍……
十遍……
二十遍……
终于，手腕酸痛，她已无力握剑……锋利的剑掉落在地，映衬着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她真的能保护蓬莱吗？
第一次，她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霓漫天（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蓬莱就不会倒）
想着，她起身捡起剑，就要继续那不知疲倦的练习
终于，暗处的人动了
白子画修仙之人易得心魔，放下过去，方可得正果
霓漫天心一凛，白子画是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她竟一点都未察觉
众使心中思绪万千，霓漫天还是收好剑行礼
霓漫天弟子霓漫天，见过尊上
白子画淡淡颔首，其实他早在霓漫天来之前便在这许久，只是霓漫天心中有事未曾注意
修仙之人，耳力极佳，所以他也听见了霓漫天小声的呢喃
也……看见那白衣少女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模样，像极了他初入长留时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强忍心底的样子
后来他看到少女寻了一处地方便不知疲倦地舞着剑，剑锋凌厉，遍布杀机，却破绽百出 只需一招便可瓦解
白子画心气浮躁者，心魔易显
他淡淡颌首，清冷的眸子里无一丝波澜
霓漫天（他？竟看得这般透彻？可是……放下？）
霓漫天苦笑，如何能放下？
半晌，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就在白子画以为霓漫天不会说话的时候，便打算唤她回去休息，他也明白，执念是这世间最难消的
他也记得魍魉森林时，霓漫天睁眼，那极力压制恨意的样子
虽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霓漫天既然成为了长留弟子
他便有必要提点一句
霓漫天尊上认为，情爱和天上苍生比起哪个更重要？
白子画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他淡淡启唇，眼眸里却是认真
白子画自是天下苍生
可上一世，你选择了花千骨
霓漫天嘲讽一笑，偏过头看着那无边月色
霓漫天却总会有人为了情爱自愿堕落，放弃那守护了许久的苍生
白子画微微皱眉，却未作答，却隐隐觉得她在说自己
霓漫天尊上，如果你所爱之人要屠戮苍生，你会如何？
白子画杀之
霓漫天紧盯着他，可白子画的眼眸里无一丝虚假，她又撇过脸，竟觉得前世的花千骨有些可怜
霓漫天尊上，你可曾听闻生死劫？若过不了生死劫这关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霓漫天可有的人却想避开生死劫越是避之不得最后落得疯癫的下场
霓漫天有的人心怀怜悯，自认有好生之德不愿对生死劫痛下杀手，然后最终也会沦为堕落之人
霓漫天眸色悠悠，不知在看往何处，她似在叹息，又似在告诫
白子画隐约知道，后者是他
只是，霓漫天怎么会知道他生死劫之事？
霓漫天尊上，生死劫也许不像传言那般，只是看劫中之人如何选择
是初心，还是情爱……
是选择天下，还是花千骨……
霓漫天弟子，告退
自始至终，白子画都未曾言语
他目光悠长，凝望着长留大殿的方向
他守了这天下千年
也忍受了这孤寂千年
初心，他一直记得
他是长留上仙白子画，是这三界第一人
他的身上亦背负着重大责任
天下，苍生
白子画，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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