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笔,笔杆贴着指腹细茧,随手在纸上落下刚劲有力的“镇魔”二字,行云流水,被灯火染成了橘色。
写字的人十六七岁的样子,身着一席浅水绿的圆领袍,绣着雅致白竹纹,腰上系着黑色革带,绑着一块别致的玉佩,一条浅水绿的发带将青墨长发束成马尾,马尾便搭在背上。
那人叫作暮君,乃溯真山门正东峰的主人——鹤轩长老座下的二弟子, 为人直爽,饶有风趣,且好学向上。
因此相比起寡言少语的大师兄,师弟们更愿意与二师兄相处。
暮君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三日后要随师尊下山除魔。
这是溯真山门的规矩之一——弟子入门,在山上修习六年,广其知识;满六年之时,就会随师尊下山实践,广其实践。之后就能接到由东北峰发出的委派,或者独自出山了。
所以浅显地说,这会是他上山后的第一次出山;按他的话说,这会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魔物。
暮君这样想着,有感而发,继续执笔行书,写起日录来。
“叩叩叩——”院子里几盏石灯亮着,夜阑人静,月明星稀。此时已是深秋,与暮君穿着相同的人儿敲了敲门,感到微微凉意。
暮君已经猜到是谁了。
“暮君?睡了没?……暮君?”他受到环境影响,轻声道。
暮君不想理他。
“你灯还亮着,那我进来啦?”
“咔啦”一声,暮君无奈抬头,面带笑意,“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又来作甚?”
他并非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只是走个过场。
这个叫作陵羽的少年,和暮君同日拜入师尊座下,因为年纪较他小而作了师弟。陵羽为三日后的事情,连续了快一个礼拜的“叨扰”。
“我们初识那日,拜到师尊座下,早就说过要互勉共行。”陵羽眨巴着眼,跟着说了个过来“叨扰”的理由。
“你不妨去练武场练。”
“和你练那能一样吗?!我一想到三日后要大展身手,可要加紧练习啊。”陵羽顿了一下,觉得要加点儿信服力,又补充道,“你想啊,我一个人去练武场练,是单方取效,但两个人对练——那是双方取效!”
暮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了个法子让自己有打架的动力。
“你说得在理。那你、好好叫声师兄给我听。”
暮君因为年纪长成为陵羽的师兄,陵羽不服气,就没几次好好叫过,都是叫暮君大名。
不要脸找师兄陪练但要脸的陵羽狠狠拒绝。
“那咱就打赌,就这么说定了!”
“不管怎样,只对你有益吧!”虽然他屡次找暮君陪练,但暮君却不负二师兄的名号。
他屡战屡败。
陵羽翻了个大白眼,问对方赌什么。
对方回答他。
送上门的劳动力,正好剥削一下!
他立马蹬腿要用轻功溜走,还没大跨步,就被“嗖――”的一阵风挡住了去路――一把白色素雅的长剑横插在自己前面。
两人相一笑,只不过只有暮君有点愉悦的意思。
寝室外,院子里,夜黑风高,周围栽着一圈绿竹。
正如其名,是东修界第一门派――溯真山门的北峰内门弟子寝居――常青居。
屋外两人相斗着,月下剑光凌厉,竹叶唰唰四散,看上去不相上下,但暮君更处于攻势,更胜一筹。暮君侧身躲过了对方的剑,摁住对方的肩一个翻身,便把剑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暮君眯着眼睛笑道,"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你输了!"
陵羽木着离开了暮君的寝居。
这风嗖嗖地凉,比不上我心悲凉。
次日午休,藏书阁传来好几声轻叹。
藏书阁分明室和暗室,门下弟子可在明室借阅书籍,以排忧解难,增长知识。不仅如此,里边置着几万书籍,上到功法秘籍、心法要术,下到坊间话本、民间食谱,统统收录在内,可谓知识面甚广。
而暗室也称作禁室,里边都是些禁本,记载的都是些禁术,除非万不得已,不可入内。
“啧,这厮,也不晓得让让我。”陵羽耷拉了脑袋,又叹了口气,边造册登记,边找着所谓陵羽委托的《上古魔闻录》,“明明是他的分内事,若被师尊知道了,可惨得很。”
陵羽现在的感觉――
呵。
一字“呵”,万分无言。
晚间自由活动,又如昨夜凉风习习,墨蓝的天与一轮在化不开的层层墨团中寂静的明月,有些诡秘。
陵羽来到暮君寝室前用力地敲了敲门,用灵力将话传到了他的耳中:“客官要的东西来了欸!”
在暮君听来,就有几分要把他吼死的意味。他停笔,起身站在门前,同样的方法对陵羽喊了一句:“来了!谢谢小二!”才缓缓开门。
一唱一和就在这儿停止,陵羽将《上古魔闻录》递给对方,啪的一声关上门,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