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白云和苍狗都已经老去。
她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欣喜的回过头去,却只看见望江河畔的长灯,一盏一盏沉默的亮起;苏州河边的樱花,大朵大朵独自坠落。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季沫怡第一次见到顾瑾,远比顾瑾以为的那日要早许多。
那年夏天,她考上故乡成都的大学,出了门沿着望江河畔一直向前走,穿过人来人往的九眼桥,就是学校少有人走的南门。
进了校门,几栋陈年红瓦的旧房,旁边全是上百年的梧桐树。秋天的时候,漫天黄叶飞舞。北门则是池塘,有小孩咿呀学语,等着看荷花次第开放。
她自称是本地人,只提了日常用品,装在一个黑色行李袋里,单手甩在肩后,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毫不介意阳光凶猛。
一辆黑色地车猛地在她身边停下。清瘦英俊的男神戴着一顶棒球帽,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她:“同学你好,请问望江路怎么走?”
季沫怡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然后是剑一样的眉,挺拔的鼻。她摘下耳机,习惯性地用成都话给他指路。讲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脸红了,他却笑着点点头,对她说谢谢。
然后他飞驰着冲下一个坡,白色t恤被风吹得鼓起,道路两旁的梧桐枝繁叶茂。
后来有个晴天,她经过那排老旧的音乐教室,听到有人用钢琴在弹周杰伦的晴天。
季沫怡停下来,四处张望,才找到声音的来源。她搬来石头,脚踩在上面,透过斑驳的旧窗户,看见教室里坐着一个男生。
他穿着黑色毛衣,戴黑色棒球帽,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
琴声如诉。
她躲在梧桐树下等他,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黄昏日落,再等到天边星光出现,才终于等到他走出教室。她想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弹得真好,我也喜欢周杰伦,我也喜欢晴天。
那晚月色清凉,可最后她只是抬起头,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了他一眼。
后来学院之间打篮球比赛,季沫怡所在的电子学院蒸汽,杀入了总决赛。对战名单出来,遇上医学院,男生们跃跃欲试,觉得胜券在握。
电子学院女生少,季沫怡被拉去场上翻记分牌。蜀地少有的好天气,她抬起眼眸,看到站在篮球架下喝水的英俊男生,他戴着黑色护腕,和身旁的队友说话,表情沉着冷静。
等裁判吹哨开始,他高高跃起,带球过人。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拿下两分。他回过头和队友击掌,蓝天白云下,男孩意气风发。
她想起他弹钢琴的样子,那样好看的一双手,拿手术刀也刚刚好。
她涨红了脸,手忙脚乱的翻记分牌,那厢裁判吹哨,他又得分了。
一场篮球赛下来,电子学院被虐得体无完肤。说起临床医学的顾瑾,男生们个个愤愤不平,高考比别人多一百分,放着清华、北大不读,在球场上还要虐人。
人群散去,季沫怡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留下来打扫球场,夕阳西下,运动场上满地狼藉。季沫怡弯腰把垃圾一样一样捡起来,累的满头大汗。突然前方一道阴影投下,抬起头就看到他。
顾瑾帮她们倒垃圾,扛了一箱水回来,发给大家,他认真地给给一位后勤人员鞠躬,说:“辛苦了。”
顾瑾给季沫怡的那瓶是冰红茶,被季沫怡放在书桌前,夜晚的时候只开一盏暖橘色的台灯,有光落在瓶身上,舍不得喝。
从此以后许多年,季沫怡都只喝冰红茶。
季沫怡趴在桌子上,在日记本上翻来覆去地写他的名字:顾瑾,顾瑾,顾瑾。
室友探身过来,然后撇撇嘴:“哈,顾瑾,又是顾瑾。”
室友伸手戳季沫怡的脑袋:"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临床医学的分有多高?他干嘛放着清华、北大不上来学医?干嘛千里迢迢从上海来我们大西部?"
“他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小姑凉高考落榜只能读二本,他就跟着来了成都。学医也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他要照顾她。”
“季沫怡,别想了,人家要读七年呢,你一生能有几个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