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地点、时间、人物,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凌莫尘也想装个淡然啊,可如若他猜测的是对的,那将戚盐泽千刀万剐都不过分。
“戚盐泽回来时带回一只自带浅香的小药鼎。”孟宁为了收集这些线索费了好生一大笔功夫,戚盐泽将线索抹得太干净了。
“凌某不知孟小姐在说什么,告辞。” 一面之词不可信,可事实是戚盐泽那一派恶鬼作风,凌莫尘已经信了。
“凌太医,非要孟某明说一年多前老神医之死与戚盐泽脱不了干系,凌太医才听得懂。”孟宁见人要走,没压住自己的性子地脱口而出。
“证据呢?孟小姐一面之词,我不敢太过相信。”凌莫尘此时只叹他太过轻敌了,他没想到严谨到滴水不漏的戚盐泽,他所做的事能让孟宁就这么半查半蒙出来。
“证据不就要凌太医自己去戚府找,”盂宁见凌莫尘停下脚步,自信的笑了,“终究是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凌太医亲眼所见才会信吧,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与凌大人都是不希望戚盐泽活得那么好,不是吗?他没资格活得那么快活。”说至最后一句,孟宁竟有几分咬牙切齿,凶恨之意在薄薄的唇齿间乍然突现。
凌莫尘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人算计着,掉入狐狸堆里,而且还是戚盐泽在的那个堆,只是孟小姐怎么对那坊间恶鬼又如此恨意。
“孟小姐如比算计戚将军,不怕戚将军的长枪?”
“奸佞小人,陛下怎么允许他为所欲为。”
原来背后是陛下啊,难怪他与戚盐泽都会折在孟小姐手里,因而被戚盐泽抹除的证据也会被找出来。此时,凌莫尘竟有种与戚盐泽同病相怜的感受。
两人皆都是是被算计,只是他知情了,另一个还不知情。
红烛静燃,点燃了一屋的明亮和鲜红。
门轴转动之声伴随着落地无声的脚步,赤红的靴子迈过挡在面前的门槛,脚步绕开路中间的精致古朴的屏门,走入了屋里。
“将军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媒婆的声音夸张又半带调笑,可惜那一身红衣的男子半句话设回,只自顾自走着,让媒婆的声音似泥牛入海,消失在火烛跳跃声中。
男子将手里拎着的盒子放到桌子上,发出轻微声响,余光囊括之处,端坐在红床上的新娘微微抬头,不知是因为媒婆的话语,还是这声轻微声响才抬头看人。
鲜红盖头遮住视线 ,目所能及只有烛光燃烧处的血红和团团看不清的模糊阴影,一个模糊人影在视线正前方站定,正好挡住了最明高的那点烛光。
橙黄散开的烛光将隔着一道红纱的人影越描摹越清晰,光线温柔了人影的轮廊,将军既不是传闻中青面獠牙、丑陋不堪的怪物,也不是坊间口口相传的五大三粗、高大魁梧的壮士,只是眼前这道红纱前显得单薄孤寂的独影。
人影微微侧身,从一旁拿起什么,最终却迟疑的站了许久。
媒婆注意到那一身红衣的男人手里握着的秤杆远端轻微摇晃的幅度,心中“哼”了一声,这些个男人啊,一个两个都这副模样。第一次成婚都激动成这样。
媒婆好心的用手臂支住将军的手肘,乘人不注意帮人掀开了红盖头。
四周骤然清晰,一切都清楚可见之间,那层温柔光晕逃得无影无踪,再无踪迹。
将军四周围着的是一群吐着活气的人,所以那份模糊之间产生的孤单苦寂又是怎么来的。
戚盐泽盯着第一次真正见面的凌盈,有点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毕竟两人刚刚忽然对视的过程,那双眼睛中可是冷静至极,不像那日他能明显感受到她害怕的情绪。
“将军,还愣着于什么?喝交杯酒了啊。 ”媒婆斟满两杯合欢盏,一只递给新娘,一只递给戚盐泽, 新娘是从容接过了,但戚盐泽却依旧拿着手里的秤杆不放,于是媒婆不满的提醒。她觉得戚盐泽也太笨了,这么明显却还要提醒。
戚盐泽正考虑事情,被这么一打岔,思绪冲散成碎末,他转身走到屋内圆桌旁,随手将手里的秤杆带着红纱放在桌面上。
“出去吧。”戚盐泽不想在这陪人玩掀红盖,喝交杯酒的把戏了,就算他将程度一步步走到最后又能比现在多什么。
“将~”媒婆正要着急的劝说戚盐泽,却在看到戚盐泽那冰冷威严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出。
戚盐泽注意着媒婆一副着急的冷静不下来、手足无措的模样,唇角有抹浅笑绽开,所谓庸人自扰也就是如此吧。
烛光在戚盐泽脸上落成的薄薄阴影,正好将他的这份笑掩了个全面。
“出去吧, 本将不想说第三次。”戚盐泽捣鼓起他带进屋的那只精美食盒,他的指尖在食盒上摸索了许久,似乎才找到打开它的门路。
戚盐泽威严加身,所下命令无人敢不从,很快屋里就只剩下两个身穿红衣的人,烛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饿了吧,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让厨子随便备了点,尝尝?” 随着戚盐泽的声音入耳,屋内溢满饭菜的香味。
由此可见,戚将军可真是做足了功课,不然又怎么会知道新婚夫人可能饿着肚子呢?
赤红的长靴紧紧裹在脚上,勾勒出修长的模样,靴子上部没入鲜红的吉服内,无法再看到,那人虽屈腿坐着却也不难看出那双腿笔直而修长,那身腰板似直尺般笔直但也具有形体的柔美,凌盈观察着那个正一盘盘拿出菜看的男人,传闻中的人与眼前的人难以重叠。
传闻中的厉鬼竟也有这么温柔心细的时候?
戚盐泽将最后的筷子支在碗沿边上,注意到喜床上的人一动未动,似钉在那里,想起两人隔纱见面时的情形,屈着的腿微微借力从凳子上起身。他既然让人害怕,也便不必再留下了。
戚盐泽面具戴久了,越发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和情绪,明明戚府最不应该走的人是他,如今却在此为了别人微不足道的感受退场。
“将军干什么去?”凌盈理应为戚盐泽能够离开松一口气,但在视线里那又无声染上戚盐泽的孤单又让其有点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