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云那句脱口而出的“夸赞”让空气瞬间安静了几分。她自己也愣住了,耳根微微发烫,赶紧端起白一刚放下的茶盏,假装品茶,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白清。
白清闻言,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并未点破她的窘迫,顺着她之前的话道:“既然是为了正事,扮作夫妇掩人耳目,倒也……无妨。” 他语调平和,仿佛答应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白一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强作镇定的许凌云,最终把一肚子话憋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三日后,前往洛阳的马车准备启程。许凌云看着那辆算不上宽敞的青色绸缎马车,又瞥了一眼身旁长身玉立、一袭月白常服更显清俊的白清,心头没来由地一跳。这就要开始“假扮”了?
许凌霄前来送行,将一应文书凭证交给许凌云,又特意对白清拱手:“白清兄,此行有劳,舍妹……就拜托你多照应了。” 他语气诚恳,眼神却在两人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
白清颔首:“凌霄兄放心,必当尽力。”
马车辘辘而行,驶离了熟悉的街巷。车内空间有限,两人对坐,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许凌云能清晰地闻到白清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雪后青竹般的冷冽气息,与她平日里接触到的那些或张扬或温吞的男子都不同。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掀开车帘一角,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白清倒是泰然自若,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落在字里行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行程头两日,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刻意的生疏。许凌云憋着一股劲,想表现得自然些,却总显得有些笨拙;白清则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却也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仿佛那“假夫妻”的约定只是纸上谈兵。
直到这日傍晚,投宿在一家临河的客栈。客栈生意极好,只剩下一间上房。掌柜的看着这对容貌出众的“年轻夫妻”,笑呵呵地道:“二位客官真是郎才女貌,这间上房最是清净,正好适合您二位。”
许凌云脸颊微热,正要开口,白清却已自然地接过门牌,温声道:“有劳掌柜的。” 他侧头看向许凌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询问,“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只好委屈……夫人,将就一晚?”
那声“夫人”叫得极轻,却像一片羽毛,猝不及防地搔过许凌云的心尖。她心跳漏了一拍,抬头对上白清平静无波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挤出一个端庄的笑容:“……都听相公的。”
进了房间,格局倒还算宽敞,用屏风隔出了内外。无需多言,白清极其自然地拿起自己的行李,放在了外间的榻上:“你睡里面,我守在外面。”
许凌云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心头莫名一松,又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嗯了一声,走到里间床榻边坐下,听着外面白清轻微整理东西的声响,忽然觉得这逼仄的空间里,那份无形的隔阂似乎淡去了不少。
夜里,许凌云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河风透过窗隙吹入,带着水汽的微凉。她正望着帐顶发呆,忽听得外间白清清淡的声音响起:“可是冷了?”
“……有点。”
外面沉默片刻,随即是细微的起身声。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白清的外袍被轻轻从屏风上方递了进来:“盖上这个,会暖和一些。”
许凌云接过那件月白的外袍,柔软的布料触手生温,上面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她将衣袍抱在怀里,那股暖意似乎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睡吧。”外间传来他重新躺下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
许凌云将脸埋在那件外袍里,黑暗中,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先前那点故作镇定的盔甲,似乎在无声无息间,被这细微的体贴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忽然觉得,这“假夫妻”的戏码,演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而屏风之外,白清听着里间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他轻轻翻了个身,闭上眼,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递过衣袍时,那短暂掠过的一缕属于她的、带着暖意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