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别挡我，他是我的！”

“我的，是我先动手的。”

“都滚开，我第一个发现他的。”

“呸，明明是我先！”

此刻的魏无羡就像是一个被抢着分食的食物一样，众鬼一拥而上，生怕自己抢不到，毕竟这个地方死人多，活人少。

魏无羡大口地喘息着，在这蜂拥而至的嘈杂声音里，像一个溺水者突然回到岸上那样急切而没有章法，只是试图证明自己还活着。

蓝忘机看到一行泪水从魏无羡发红的眼角滑落，此刻麻木的已经不只是魏无羡了，蓝忘机也已经麻木了。

他不再冲上去企图赶开那些想要分食魏无羡的东西，他只是想看着魏无羡，再看一眼，多看一眼，把他的样子都记着。

他此刻的愿望可以说是卑微，他竟然企图那些鬼怪能有一点点尚未泯灭的良知，就留魏无羡一点活路。

他只希望魏无羡能够活着，能活着就好。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都已经过去了，可现在他根本没有办法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因为他所看到的这些，都是魏无羡亲自经历过的，甚至更多。

蓝忘机穿过众鬼，躺在魏无羡身边，把手覆在魏无羡的手上，听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息，也听着他的心跳。

魏无羡突然感觉有一滴泪跌到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突然就想到了姑苏求学时那个总是冰冰冷冷的少年。

想到他站在房檐上打碎自己的酒，想到他在藏书阁一次又一次禁自己言，想到他被自己骗得看了春宫时的模样，想到他在玄武洞落泪时隐忍的模样。

魏无羡张了张嘴，说了句：“也不知道蓝湛的腿好了没，他还没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呢！还没哄他喝酒，没带他去云梦，没请他吃饭……”

魏无羡的眼角又划下一滴泪来：“蓝湛，其实我不是故意讨你嫌的。”

声音嘶哑又小，可他说的每个字都砸进了蓝忘机的心里。

蓝忘机俯在他耳边：“魏婴，我从未讨厌过你。”

当然，魏无羡听不到，可蓝忘机却还是看到了他嘴角微微浮起的一抹笑，完全没了昔日的模样。

蓝忘机泣不成声。

昔日那个眉眼带笑的云梦少年郎，最终是死在了这不见天日的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