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初,熙熙攘攘的k市边缘。
在某一栋大厦的餐厅之中,靠海一面打通的落地窗的一个桌子前,面对面地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看年纪还是半大少年,五官柔和,一个看上去浑身散发着冰块的气息。
在室内无数腐女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目光之中,两人居然安然自若地坐在目光的中心,静静地用餐。
此时,少年已经停下来手里的刀叉,扭头看向远方的海洋。
这里是一座很不错的大厦,位于环路的一个十字交通路口旁边,离海滩的距离也不近不远,颇有分寸。近得里面的人随时可以穿着拖鞋一路小跑着去海滩冲浪,远得刚好可以避开海啸的一次性伤害,因为前面的建筑已经帮着做了缓冲,而这栋大楼的采光和高度,又刚好可以把迷人的海岸无比清晰地送到视野之中。
这里的老板还真是用心良苦。舍得这么高的建筑成本,才有了这么多的客户。
单纯的大学生宋文好奇的探过头去,只见那个少年偏过头看着窗外,侧脸清晰,线条柔和温润,点染着俊秀温煦的气质。至于少年对面的青年,面上带着淡淡冷清,不经意地抬头露出衣襟处的白皙的一段脖颈,再往下,便是若隐若现的锁骨,五官镌刻,显露出清晰而深刻的线条。
说句良心话,两人这样的颜值,去演个偶像剧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宋文身边的腐女嘉嘉,已经两眼发亮,开始发散性思维地YY着,猜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样子,那个穿着白衣服的,肯定比那个穿着西服的年纪小……再瞧瞧着身板……”嘉嘉以严谨的目光打量着这俩人的身材,一边留意着自己几乎要溢出口腔的口水,一边痴痴脸,一边笃定地想:“那个少年肯定是受!”
就在这时,那个少年突然动了起了,他偏回头,正好对上嘉嘉灼灼落在他腰上的目光。嘉嘉慌乱之中转回头,再小心翼翼地拿视野的余光去看,本以为他会皱眉,或者摆出什么诧异之类的表情,谁知他敏捷地伸手抽出桌子上盒子里的抽纸,捂住口鼻——
——下一秒。
——抽纸及时抵消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声“阿嚏!”
——就这样,少年眼睁睁地打了一个喷嚏。
嘉嘉:“……”
虚惊一场之后,宋文只见少年向自己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朝青年低声嘀咕着什么。
与此同时,瑾年低声道:“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说我坏话了?”
西装青年沉默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昨天开了一晚上的空调?”
以宋文这个角度看,只见瑾年的表情突然十分奇怪,他缓缓地带了几分骄傲道:“我是从不会感冒的。”
青年:“……”
“可以啊!”嘉嘉心道:“骄傲温柔少年受,冷漠实则腹黑攻,简直是绝配啊!”此时此刻,她心底简直就要烟火齐放心花怒放。不得不说,面前这对cp组合实在是太养眼了!拍照片都不用开美颜相机的那一种!
心理作祟之下,已经有不少女生偷偷拿起手机费尽心思想要拍下一张唯美版本的合照。
就在此时,眼看着少年和青年就要起身离开,嘉嘉手疾眼快,“咔咔”的几声,又连拍了三张照片。
瑾年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是懒得理会。
看着相册里那一张张占据着手机所剩无几的内存的腐系相片,嘉嘉沉着冷静地删除了几十张自己眼里无关紧要的照片,然后乐呵呵地把新照片添加了收藏,想了想,没有开美颜模式,就这样直接发了朋友圈。
半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和宋文分道扬镳后点开微信的嘉嘉,俨然发现朋友圈内已经炸开了锅。
“这谁啊?颜值简直逆天啊!嘉嘉你运气爆棚了!!”
“这穿白衣服的男生成年了吗?”
“有没有谁注意到,那个西装男的眼神?”
“磕腐使我快乐!赞!”
“嘉嘉姐,这俩人其实是娱乐圈的吧?看起来好般配!赞!”
就在这时,嘉嘉一抬头:“诶 ?!”
只见照片里头的两人,就近在眼前的道路拐角处。
此时的瑾年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再次嘀咕道:“这次又是谁啊?”
刚才的西装男子——叶诚华,一边伸出手拉着瑾年,一边道:“别这么快回去,饭后走百步,活到九十九。”
“……”
瑾年嘴角抽搐,很想要发一个白眼,但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还是忍了。
但还是幽幽吐出一句:“我不用走百步,也已经活过了九十九岁了。”
叶诚华:“……”
嘉嘉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心头一动,一时身体本能超过了大脑运转的速度,拿着手机跟了上去。
她心里一句话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挥之不去,来回荡漾——“就让我再拍一张,就一张!”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少年这次再度回过头,正好和嘉嘉目光对碰在了一起。
嘉嘉僵在当场。
她机灵一动,话根本来不及过脑子,先声夺人、脱口而出道:“这位先生,我能给你和你的男朋友……给你们俩拍一张照片吗?”
话声刚落,她就几乎想要扇自己一下。
完了,哪有一上来就要给对方拍照片的,这个开场白不是这样说的啊!刘嘉嘉!
瑾年从小到大的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的好脾气,他看了一眼叶诚华,企图从他那默不作声的面庞上看出“同意”这两个字来,但最终除了“你随便”以外,什么收获都没有,只能放弃道:“行吧。”
嘉嘉喜从天降,光明正大地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见瑾年面上没有什么不满,干巴巴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很养眼,所以就拍了几张照片。”
少年无意弯起了嘴角。
待拍了照片,嘉嘉满怀欣喜的离开,她的背后,瑾年一如既往的温和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叶诚华看着少年举起的手腕上腕表明晃晃玻璃片下显示的七点整,默不作声地和瑾年转头离开。 瑾年拿着钥匙开了门,和叶诚华进了大门。廊道内灯火通明,有飞蛾从打开的窗户飞来,围着灯罩,翅膀和灯罩发出刮蹭而急促的频率。
当初瑾年刚刚来到这人界,尚且身无分文,偏偏无论是神是仙是妖是魔,通通都被限制了,这是当初三皇等远古神祇定下的法则,除平凡的人族之外,无论是哪一族的,在这人界只能施展七成的法力,多余七成,就会遭到相同的反噬。所以,在人界这些年,瑾年和诚华身上的法力,只是用来小打小闹。
和诚华在人界这七年,瑾年身上这些钱,还是要多亏了瑾年自己的家底丰厚。毕竟身为远古神族之后裔,大族的长达几十万年的积攒之物是不可想象的。
换上睡袍的瑾年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两眼放空,隔着门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知道,那是叶诚华在洗澡,凤凰一族的洁癖果然是一种基因病,不然怎么每一只凤凰都有。
穿着宽松睡袍的少年,嘴角一弯,眺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k市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加上这些年人界经济的高度发展,原本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建筑和绿水青山,也只能在郊外才有遗漏。远远近近都是弥漫着四散开的阑珊灯火,与月光相交映,让人分不清是月亮坠入凡人,还是人界灯火折射到了天空。
就在这静谧静好的夜色里,瑾年突然记起自己初次和诚华到人界的时候,天上才过去四百年,人界便就有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虽然空气质量有点偏低,但这样的人味和生气,却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
如今,都已经是第七年了。
当初心心念念要到y市,说是江南福地,当时还没有做足功课,不知道改一改容貌,待了四年,结果别人很是羡慕地问了自己是不是天生长得显嫩,才知道凡人老得比神仙要快,而自己,哪怕是现在,看上去不像是四千岁,倒像是十七岁。
想着这些,瑾年嘴角再度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弧度。
等到诚华穿着睡衣打开了门,瑾年已经自顾自地睡着了,瑾年的睡相一向不好,最大的缺点就是,在睡梦之中总会不由自主地伸开手脚,像极了一只八爪鱼一样要把诚华搂住。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叶诚华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把瑾年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了下来。
然后,瑾年的另一只手便就伸到了诚华的腰上,搂了过去。
“……”诚华索性选择放弃,看着少年依偎着自己胸膛的头,无奈地贴了过去。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此时已是深夜,夜市的灯火不减,华灯初上,璀璨而夺目,和月光交加在一起,细细碎碎地透过隔窗落到室内。瑾年不经意地蹭了蹭,许是觉得有些热,又挪开了身体。
月光落在他的面庞上,纤细的鸦色睫毛一动不动,一派恬静,柔和的光线似乎加深了少年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投射出深深浅浅的深影。
眼前的少年依旧如同十年前那样,温柔不减,丰神俊朗不减。时间这种东西,总是这样偏爱神族,凡人命数不过百岁,而神生漫长的他们,却已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百年。
他突然,心头怦然一动。
记起自己初次遇见瑾年那一年,还是在十几年前,从一片混沌之中苏醒的自己,在昆仑山遇见了瑾年,那时,自己不知道瑾年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谁,最后还是跟着瑾年来到了凡间。
隐隐约约记起自己苏醒时,什么都不记得,自己从茫然之中,在这人界待了不知多久,他渐渐在睡梦之中记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
而在一个梦里,隐隐约约是一个沉寂的傍晚,自己立在云头,还有一个面目模糊声音温和的女子,还有眼底下如同末日到来的凡人。
那是自己做的第一个梦,他渐渐记起,自己叫叶诚华,出生在一个岩浆四溢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只羽翼未丰的凤凰在浓烟滚滚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才破壳而出。
他那时,从苏醒时最先感受到的七情六欲,是孤独的感觉。
一想起往事,青年的眸色暖了暖,伸出手,以一种极为紧贴的姿势,将少年搂在怀里。他们的脖颈紧紧相依,彼此传达着温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