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躺在杨九郎的床上,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他睁开眼看了看窗外。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昨晚杨九郎非要缠着不让他回家,说是病养好了再送回去,结果后半夜自己偷偷的跑过来钻进他被窝要一起睡。
屋子里萦绕着墨香,床边还挂着杨九郎的衣服,看来他早上起来还批了公文,张云雷侧着耳朵听屋子外头的声音。
“把那个铲子递给我”杨九郎蹲在地上对阿柯说道,拿起前几天从张宅带来的茉莉花,准备移栽进院子里的花坛。
张云雷突然闻到一股很浓的茉莉花的香味,他这才发现枕头边有一枚荷包,那是杨九郎平时随身佩戴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拿起那枚荷包把它打开,里面除了香料之外有一株小小的茉莉花,这是第一次见面时张云雷送给他的。
“我们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张云雷起身走出屋外,穿鞋时,他发现左脚上的菩提子不见了,结果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大抵是掉了然后被杨九郎收起来了吧。
他身着一身白色的打底长衫,凌乱的头发也被他整理的板板正正,他抱着手倚靠在长廊上看着杨九郎种花。
“没想到你还留着呢”张云雷抬起手摇了摇那枚荷包,傲娇的笑着看向杨九郎。
杨九郎抬起头来看向他,憨憨的笑了。也说道:“谁知道你送了我花,我把心都给你了。”
不知道是张云雷觉得这话太肉麻,还是早晨太冷了,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又回怼道:“这么说是你吃亏了?”
“不吃亏不吃亏,我的就是你的行了吧。”杨九郎哄着他,又见他发抖,立马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搂着张云雷的肩膀进了屋里,嘴里还埋怨着:“谁让你起来的,都说了好好养病,万一以后落下个病根…”
“知道了知道了”张云雷觉得他太啰嗦,就着了个凉而已,这样的话一天要说五六遍以上,他故意捂着耳朵不听,被推着走进屋里。
几个丫鬟把早饭端进来,零零散散的排满了一桌子,杨九郎洗干净了手也在张云雷身旁坐下。
“想吃哪个?”杨九郎乖乖的盯着他,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咧起来。
张云雷把手伸向盘子里的枣酥,正准备拿起一块来,手突然停住了,又返回到自己面前来拿起筷子,这才用筷子夹起枣酥。
杨九郎打趣道:“怎么现在倒拘谨起来了,前天晚上你拉着我准备买下那一条街的糕点时可不是这样。”说完他伸手擦去张云雷嘴角留下来的一点残渣,然后给他盛了碗粥,小心的吹凉了送到嘴边。
张云雷喝下这口粥,说道:“这毕竟是在你家嘛,总要有点规矩的。”
杨九郎却毫不犹豫说:“都说了我的就是你的,在自己家别那么谨慎。”
杨九郎又说道:“再说了,看你平时任性惯了,突然变乖了我还不适应呢!”
张云雷被他逗笑了,又撅着嘴说:“说谁任性呢?”然后咬下一口枣酥。
杨九郎问道:“甜吗?”
张云雷也如实回答:“甜”然后拿起一块准备喂到他嘴里。
杨九郎突然起身把脸凑到他的脸面前,用手捧住张云雷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啄,然后迅速的离开。
“你比较甜。”
张云雷的脸也马上红了起来,他伸手拧住杨九郎发红的耳朵,娇蛮的说道:“杨九郎…你!”
——————————————————
一个艳阳天,前门大街驶过一辆马车,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的看向外边,张云雷把头缩回来,跟杨九郎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杨九郎听着外边的叫货声和吵闹声,黑着脸对张云雷说:“你这病还没好就非要出来…回头再…”
见他又开始啰嗦,张云雷用手立马捂住他的嘴,狐狸似的笑着说:“好几天没来三庆园了,我不放心。”
杨九郎却委屈的小声说道:“三庆园有周九良盯着呢,我这不是怕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嘛…”
张云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不是有你陪着我嘛,有你在我才不会有事。”
行行行,自己也是拗不过这个小祖宗,只能任凭他安排了。
马车停下,三庆园门口的姑娘们纷纷回头看向那个马车,上边挂着灯笼大大的写了个“杨”字。
“莫非是哪位杨府的小姐也来听戏?”
再一看,张云雷从马车上走下来,身后还跟着杨九郎。
姑娘们簇拥而上,惊喜的喊着张云雷的名字。
“张先生!您今天也要上台嘛?”
“张先生,这是我给您做的桃花酥…”
“给我签个名吧。”
张云雷笑着看向她们打着招呼,嘴里一边回答着她们的话,然后温柔的看向杨九郎,把刚刚姑娘们送他的东西让杨九郎帮忙收好。
一位绿衣女子发现了这两人的关系,好奇的说道:“张先生怎么跟杨将军在一起?”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杨将军…也挺帅的。”
杨九郎悄悄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突然有些发慌,然后他看向张云雷,张云雷正要去牵他的手。
“九郎,我们进去。”他的手牵起杨九郎的手,温热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人群中传来声音:“张先生跟杨将军怎么牵在一起了?”
——————————————————
刚到三庆园后院休息下来,张云雷吩咐着伙计去沏茶,然后跟杨九郎说道:“一会儿我得去看看他们练功练的怎么样,你自己在这玩会儿吧。”
门外跑进来一个小伙计,他急忙忙的说道:“角儿,外头来了个小和尚,说是找你的。”
张云雷喝下一口茶,说道:“我不认识什么和尚。”
小伙计又说道:“那人说他是常安寺的。”
听了这话,张云雷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跟杨九郎说道:“那我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便由小伙计带出去了。
三庆园待客处确实有个小和尚,是那天在庙里躲雨时跪在狐狸画像前的小和尚,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见了张云雷,他立马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手帕包的东西,把它展开,是一个红绳穿着的菩提子。
“先生丢了东西”小和尚把东西递给他,张云雷接过来仔细端详,那是他一直戴在左脚上的菩提子。
张云雷问道:“你在哪里捡到的?”
小和尚却答非所问:“先生可知道自己丢的不仅仅是一枚菩提子?”
还有心。
张云雷觉得奇怪,低下头望向小和尚,小和尚也看向他,四目相对。
他本是天上一红狐,吃了神树下的菩提子才得以幻化人形。
那年,它说:“天上的神仙都向往人间,我倒要看看人间是什么样子。”
他偷偷跑下凡,人间游历数十载,他只觉得人间有烟火气,有他从未见过的热闹,有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可他还没发现,人间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直到遇见杨九郎,遇见那个小眼睛的“大白馕”,杨九郎让他觉得,风也有温度,人间也可以是浪漫的。
他不懂什么是世俗,什么是偏见,他只想要心之所向。
因为杨九郎说:“你送我花,我把心都给你了。”
小和尚问道:“他让我问你:‘你可曾动心?’”
张云雷轻轻抚摸腰间佩戴的杨九郎的香囊,想到和他的种种。
“当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