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工作量结束,四月到来之前,我得到了几个礼拜难得的假期。
可整日忙碌的人一旦从做不完的公事中抽身出来,难免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在我抱着零食对电视剧里帅气的男主角发呆时,门铃像是幻听般的响了两声。
我思考了一阵子这声音是否真实,撑着身子光脚走下了沙发,有些拖沓的开了门。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摆放着一只系着蝴蝶结的粉色盒子。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撑着下巴纳闷,里面装了些什么?究竟能不能拆呢?
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几乎没有悬念的,我拆开了盒子。
装包整整两层非常厚重,里面的东西是被报纸紧裹着的,小心翼翼的撕碎报纸时,从中飘出了几张照片之类的东西,接着只是一眼,我就感觉不太好了。
照片上的卓琳和易烊千玺各自带着墨镜坐在车里,易烊千玺握着车的方向盘,神情有些严肃,而右手是和卓琳紧紧拉着的。
我有些难过,似乎一直不敢正视的某些事已经变得无比通透。
接下来纸盒里安放着的一张便利贴更是给了我沉重的打击:
我社娱乐报记者,意外拍到易烊千玺先生与卓琳小姐秘密私会的照片,想到与易烊千玺先生所在的经纪司有些交情,我们决定私了,请汇款一百万到以下账号中,收到汇款后我们将会消除底片。
易烊千玺先生务必谨慎衡量利弊,做出明智选择。
瘫坐在地板上,至少五分钟我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纵观事情的严重性,才发现,即使我想要做些什么,整整一百万我也无力拿出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从地板上爬起来冲进卧室里,翻出自己所有的银行卡查看了余额,接着又将电话打到公司,询问他们还有多少书款没支付给我。
最后我很欣慰的听到了一个曾经对我来说相当巨额的数字,这次《Heaven》的销量带给了我一笔73万的收入,这对于一个并不算资深的画手来说已经非常可观。
加上我之前为各种小杂志画插画攒起来的20万元,转眼间已是93万。
只要我再借7万块就可以独自解决这件事,根本不用易烊千玺出面。
这无疑是我的动力。
我兴奋地抱着电话簿伫立在电话旁翻动纸页,不久后便发现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这些钱,我根本没人能借。
我管谁借呢。
何棪婷吗,时京吗,还是圭夕呢。
又或许可以向王源儿借,可谁又能保证王源儿知道后易烊千玺不会知道呢。
到头来我还是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我给不起那笔买照片的钱。
我只能认命的看着这件事情发展,不做任何打算。
我有些悲哀的发现,似乎关系到易烊千玺的事情,我都渐渐插不上手了。
曾在他的世界里扎根最深的我,正一点点淡出他的世界。
可怕的是这一淡出,便永远触碰不到了。
夜色降临的前半个小时,王源儿给我打了通电话。
他约我在我们小区的路口见面,我风尘仆仆甚至连淡妆都没化,顶着一张有些憔悴的脸就赶了过去,
出了小区口,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王源儿。
王源儿蹲在一棵大树下,有些烦躁的丢着道路上的小石子。
听到有人接近,他先是愣了愣,起身看都不看便用胳膊勾住我的脖子,朝一边的保姆车走去。早说过王源儿手长脚长,我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用,就和着王源儿的步子尽量装得乖巧,上了车才暴露本性,一口啃上他的胳膊,留下两排不深不浅的牙印。
“呀易恩星!你注意点轻重别太超过行不行?”
“明明是你先夹疼我了,我再彪悍也是个女人好吗?”
无视了王源儿的一脸小可怜样,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抛白眼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些。
好在王源儿不像我这样无理取闹,他对着我做了个鬼脸,索性不再说话,盯着自己新买的高帮鞋鼓起脸,估计在心里将我鞭打了千百回。
保姆车驶上了东南方向的公路,我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有点儿摸不到头脑,赶忙摇了摇王源儿的身子,回头问:“这是去哪里?”
王源儿迎上我的视线,似乎有些刻意闪躲:“我们公司,易烊千玺在等你。”
我没了话说。
只要一谈到易烊千玺,我便没什么话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对易烊千玺,莫名的只剩下爱。
共处一个房间会觉得尴尬,靠的太近会不知所措,听他讲话又不知道该回什么。
除了爱,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了。
而现在等待着我的目的地竟然是易烊千玺的经纪公司,易烊千玺就在那里。
此时的我见到有女朋友的易烊千玺该说什么呢?
Hi,祝你幸福。
你女朋友真漂亮啊。
这样?
我渐渐有了预感,这场有些荒谬和残忍的追逐游戏,似乎就要进行到尾声了。
怎么说呢,我终于承认自己累了。
下午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我狠狠吸进了一口气,然后又缓慢的将它们吐了出来,我的心脏在迅猛地跳动了几下之后,很明显的浮出两个字——
解脱。
我一直无法撒手,我一直放不下的执念,最终是被我最爱的人亲手结束的。
结局虽然不美好,但也算是圆满了。
你不爱我了,可我还是会爱你。
只是换一种方式爱你,默默无闻,无声无息。
不对你牵绊,不对你哭泣,不对你埋怨,不接受你的冷言冷语。
你的打雷天不再需要我,我驱散噩梦也不再需要你。
我们各奔一方,从此互不干扰。
走出哭笑悲欢,接着扑身进这亦真亦假的人间喜剧。
下车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我笑着走进公司的大门,对门卫礼貌地打招呼问好,然后尾随着王源儿的影子,踏进了放置着一排圆桌的会议室。
不出意料,那里坐着易烊千玺,卓琳,从未相处过的大哥,以及各位打着领带,看似神情严肃的高官们。
果然是纸瞒不住火,这么大的阵势,队友,家属都到了,那么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似乎就没那么模糊不清了。
我参与了一次短暂的会议,会议的内容是以易烊千玺卓琳的男女朋友关系和新戏《若非》即将开幕的首映仪式为主题的。
简单来说,易烊千玺和卓琳如今都处于事业的黄金时期,而新戏也快迎来全国宣传,在一起不但不会产生负面影响,反而会对影片的票房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并为两人下一部合作影片造势。
因此,按理事的话来说就是:“在一起就公开,没在一起就“在一起”,大家都被圈在娱乐圈里,不会不明白“生”为娱乐“生”,“死”为娱乐“死”这一道理,社会大众高兴了,粉丝高兴了,各位才有资格考虑自己,也希望家属理解,一切以易烊千玺和卓琳的前途为重。”
这样的说法似乎有点儿含蓄?
精简一下意思不过是:照着安排来,不管你答应不答应。
大公司就是大公司,即使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也要像模像样的走个形式。
当理事征询家属意见时,我眼看着卓琳的父母和要好的朋友一个个挂上笑脸说同意,随后这流水账就打到了我这里。
“以上决定,易恩星小姐是否同意?”
易烊千玺的家人只有我一个到场,所以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坐在边角的我就显得尤其碍眼。
我抬头对上了易烊千玺的视线,看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他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那眼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说不出的脆弱,除此之外还带着一些我读不出来的东西。
就是这种所谓的“读不出来”才令我烦躁,从我明目张胆的对他宣布我爱他的那一刻起,我似乎就丢掉了与他心灵相通的能力。
我什么都体会不出来,除了他是恨我的,我再也无法明确的察觉到任何其他感情。
十七年的暗恋与明恋告一段落。
故事就该是在这里完结了。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依旧只是笑。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私。
我不仅点头,我还说好。
就在我说好的那一刻,易烊千玺重重的垂下了头。
他的刘海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的棒球衣还是我一星期前从网上买给他的。
他全身上下穿的每一件私服似乎都是我准备的。
可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易烊千玺,再没看过我一眼。
会议一结束我就逃一般的跑出这家娱乐公司的塑钢大厦,我没跟任何人告别,不论是易烊千玺,还是王源儿。
我相信王源儿不需要我说,他一样会明白我已经离开。
而易烊千玺即使我说了,他也不会听得见。
隔了好久,我第一次一个人走完了一整条长长的公路。
路两边安静得很,几乎不见行人,只是偶尔会有一两辆驮着巨大货物的拉运车和我在某一时刻擦肩而过。
眼前除了如星河般明媚的路灯,只剩下大片大片耀眼的霓虹。
鼻腔不断涌进些小而呛人的汽油分子。
我站在天台上对着脚下穿行的时间发了一会儿呆,起初只是觉得双腿无力,后来我索性缩在角落里,肆无忌惮的流起泪来。
我足够幸运,遇上了一个可以放肆脆弱的好时间。
可我始终没哭出声。
我大概在惋惜自己于北京失去了太多,我已经不认识眼前的北京了。
他不再有遮天蔽日的大槐树,不再有开了满头顶的樱花。
不再能听到盛夏难耐的蝉鸣,甚至连那些四合院里的花花草草,都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灵性。
一切都为繁华而活。
包括易烊千玺和我。
娱乐的怪圈和回忆的怪圈,皆是一旦踏入就出不来的劫。
罪被创造出来,总是要有人受的。
我们都是为爱受罪的人,千万别笑话我。
我相信,这大千世界,人生来有罪,无人幸免。
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在这样一个不讨好的时间里,我接到了时京的电话。
电话里的时京沙哑着嗓音,一旁似乎有呼呼的风声,我觉得他应该说了什么,只不过风太大,我听得不大清楚。
我不厌其烦的对着电话那边大吼:“能不能再大点儿声!风太大了!”
他回了我的话,却一如既往的嘈杂。
我知道这个季节的上海还是一阵一阵冷风刮得异常寒冷,所以又自认为体贴的回话道:“再大点儿声可以吗!”
接着隔了两秒,我突然就听到了时京的哭声。
这哭声非常大,好像之前都是他刻意拉低了嗓音,不愿意承认什么现实似得。
而此刻的他却不得不放任自己将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我被他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听他讲完事情的因果才明白,之前他的崩溃不过是暴风雨的小小预告罢了。
我想的没错,时京也想的没错。
之前一直了无音讯的何棪婷,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