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至少还拥有彼此啊

林熠潇带着叶晨曦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家麻辣烫门店，年轻的老板娘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看到有客人进来连忙热情地迎出来：“来啦！”

怀里的小女孩扬起一张肉乎乎的粉嫩小脸，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奶身奶气地叫唤：“来啦！”

“来了阿姨。”林熠潇微笑着回应老板娘，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叶晨曦也连忙礼貌地摘下耳机，冲老板娘挥了挥手：“阿姨好！”

“好，好，你们好。”老板娘注意到林熠潇身侧长得清清秀秀十分讨喜的小姑娘，目光在两人身上移动了一圈，立刻露出一种“秒懂”的表情，放下怀里的小女孩，热情地走上来拉住叶晨曦的手腕把她领到柜台前：“来，看看吃什么！都是新鲜的！”

毕竟林熠潇以前都是和谢浔姜颢一帮兄弟一起来的，今天是第一次带女生一起，叶晨曦被老板娘似火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

“吃什么自己挑，”似乎是看出了叶晨曦的拘谨，林熠潇也跟过来，率先拿起一个肉串儿，“反正今天你买单。”

老板娘被逗得笑起来，一边拿起一个铁盘递给叶晨曦一边用略带川味儿的普通话介绍自家店里的情况：“我们家是从四川那边儿过来的，十年老店，以前是我爸妈在经营，前两年老人回家去给我哥哥家带孩子了，小林他们应该知道。”她说着指了指林熠潇。

“知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爷爷奶奶在开，”林熠潇点了点头，跟老板娘拉起家常，“叔叔呢？”

“你叔叔今天忙进货去了，我一个人守着店带孩子。”老板娘笑着看了看乖乖巧巧坐在旁边的小女孩回答林熠潇的话。

“阿姨平时挺辛苦吧……”叶晨曦拿起一串儿豆皮放进铁盘，“小妹妹今年还没上学吧？”一想到远离家乡出门在外谋生的人都不容易，立刻就多了几分亲切感，刚才的局促消失大半。

“不辛苦，”老板娘笑着，谈到孩子的时候却深深叹了口气：“小妞儿快上学啦，但北京的花销挺大的，学费贵，房租也贵，现在我们一家子正愁这事儿没着落呢……”

叶晨曦突然一阵心酸，抿嘴笑了笑：“我也去年刚来北京……”

“来北京念书吗？”老板娘看叶晨曦年龄挺小，目光温柔，“小妹子多大了呀？成绩应该挺好吧？”

“今年十六，”叶晨曦也温和地笑着，“不是来读书，是来打球，现在是国家乒乓球队的队员。”

“运动员啊！和小林他们一样是嘛！”老板娘的眼里露出惊喜的光：“好好打哟，给咱祖国长脸争光！”

“一定会的！”叶晨曦使劲儿点了点头，把装好菜的盘子递给老板娘：“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娘笑吟吟地端着两个盘子走进后厨忙碌去了，叶晨曦和林熠潇找了一张空桌面对面坐下。

小女孩跑过来，站在桌子旁边瞧着叶晨曦，两条细细的羊角辫晃晃悠悠，叶晨曦看着她可爱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哇！好软！”她不禁感叹。

林熠潇坐在对面撑着头：“你脸也挺软。”

“对啊！谁像你呀！要肉没肉要手感没手感！”叶晨曦毫不客气地奚落他，从衣兜里摸出几颗糖果递给小女孩：“给！”

“谢谢姐姐！”小女孩高兴地拿着糖果跑开了，对面的林熠潇敲了敲桌子：“诶诶诶，见着有份，我的呢？”

“没你的份！”叶晨曦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拿出糖递给林熠潇，“你又不是小孩子，多大了还跟小孩争糖吃？”

“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吃糖了？”林熠潇利索地剥开一颗糖，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喜滋滋地丢进嘴里，“谁规定的成年人不能吃糖？”

“没谁……”叶晨曦无法反驳，只得认命地低下头佯装看菜单。

“不过你是小孩子，你可以多吃糖。”

叶晨曦在少年低沉却清爽的声音里抬起头，看到林熠潇伸手把一颗剥好的糖送到她嘴边，眼眸如星，满是笑意。

叶晨曦迟疑了一下，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地举着小小的糖果，终于凑上前，薄唇微启，一口衔住了他手里的糖。

叶晨曦即便不施粉黛也是天生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当两瓣嫩红的唇触碰到自己指尖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林熠潇不自觉地缩了缩手。

包糖果的玻璃纸逆着光闪闪发亮，正如同他们洒落在对方身上的眸光，为彼此披上一身星辰。

两份冒着热气的麻辣烫上桌，叶晨曦站起身，点开微信支付：“我去买单。”

林熠潇并没有阻拦，只是抬眸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后，又继续认真地“欣赏”面前的麻辣烫，不紧不慢地拿起一串海带结。

“阿姨，多少钱，我买单。”身材小巧的女孩站在柜台前，抬起头瞧着老板娘。

老板娘肤色红润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你家男朋友已经买过单了，你不知道么？”

男朋友？叶晨曦正纳闷自己吃麻辣烫怎么莫名其妙地吃出个男朋友来，一转头却看见林熠潇靠在椅子上，咬着竹签冲着自己笑。

“小妹子，你福气可真好，小林这小伙子……”老板娘依旧笑靥如花，叶晨曦看着林熠潇满脸的笑容，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

“阿姨！您误会了！他……他不是我男朋友！”叶晨曦慌忙解释，“我和林熠潇……我们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

“这样呀！”老板娘笑着看向满脸通红的女孩和她背后痞里痞气的少年，“别害羞别害羞，年轻人嘛！挺正常的！”

“真不是……”叶晨曦还想说什么，但店里来了客人，老板娘走出柜台忙着招呼客人去了，没来得及听完叶晨曦的话，叶晨曦只好懊恼地站了一阵，转身坐回桌前。

林熠潇依旧咬着竹签笑着看她。

“别看了，快吃吧！”叶晨曦把碗朝他推了推，“不是说好我请吗，你什么时候买的单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林熠潇挑了挑眉，“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好意思跟你一个笨小孩蹭饭吃？”

叶晨曦不再说话，低头用竹签搅着麻辣烫的汤汁。林熠潇看着对面少女粉红的双颊，突然来了兴致。

“喂，你脸怎么这么红？”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夸张地缩手，一副摸了开水壶的模样：“嘶！烫死了！该不会发烧了吧？”

“闭嘴！”叶晨曦羞恼地抬头瞪他，“你才发烧了呢！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嘁！”林熠潇撇了撇嘴，“我这不担心你烧坏脑子嘛……不就是个误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脸红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叶晨曦摸摸自己烫呼呼的脸，一口否认：“我没有！”

“小叶子，”少年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难不成你真对我有想法？”

“林熠潇！”叶晨曦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桌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儿！”

“开玩笑呢，息怒息怒！”林熠潇大笑起来，把叶晨曦面前那份素菜唱主角儿的麻辣烫换到自己面前，把自己的那一份推给她。

麻辣烫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叶晨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对面的少年拿起筷子递给她：“多吃点儿，看看你瘦得跟竹竿一个样儿！”

“瘦点儿不是挺好的吗？”叶晨曦故意跟他唱反调，“我看现在这个时代不都流行以瘦为美嘛！”

“好什么好！”林熠潇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凑近过来，压低声音：“浑身骨头跟抱了块搓衣板一样，硌死人了，有什么好的！”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刚才两人在胡同中拥抱的画面，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晕立刻又加深了颜色，叶晨曦扯了扯衣角，身上仿佛还残存着他的余温。

“又不是天天都抱！”叶晨曦本来想说这句，但考虑到不太合适，踌躇着换成了另一句：“又……又不是我让你抱的！”

她的声音很小，坐在对面的林熠潇却刚好能听清，看着她赌气地扭过头去，少年脸上露出一种得逞似的笑容：“怎么着？我乐意——”

叶晨曦假装听不见，不搭理他，低头解决自己的麻辣烫。

“林熠潇。”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正在稀里哗啦嗦着粉丝的林熠潇抬起头，含混地应了一声。

“我听说你以前特别翻墙打架都是高手，是真的吗？”她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林熠潇皱了皱眉，咬断粉丝，“你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雅姐告诉我的，”叶晨曦放下筷子，托腮看着他的脸。“她跟我说你上学逃课翻墙被校长抓包，还说以前姜颢谢浔都怕你，因为你老是打架把人家揍得哭鼻子，对了，还有你喜欢跟教练唱对台戏，天天被罚，还在写检讨的纸上画王八……”

“停停停，打住打住！”林熠潇见自己的老底儿被揭了个底朝天，连忙打断叶晨曦的话，懊恼地挠了挠头：“都是年少轻狂惹的祸，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都已经过去了……”

叶晨曦好笑地看着尴尬的少年，眯起眼睛，“不过雅姐还说，你训练特别拼命。”

“这倒是大实话，”林熠潇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不过这得算我爸的功劳，我爸对我的要求特高，我很小那会儿喜欢偷懒，我爸就特别看不惯，天天守着我训练，要是敢不认真，他当着教练和全队小伙伴的面，上来就是一个扫堂腿给我踹到球台下面去了，我经常被他揍个半死，就为打我这事儿他和我妈也不知道吵了多少架，每次还害得我又挨打又劝架。”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风轻云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叶晨曦想象着一个还没有球台高的孩子在这种高压环境中，承受着舆论和苛责奋力成长，不禁一阵心疼。

好在他是少年，意气风发，除了荣光，他还不乏肆意张扬的性格和野蛮生长的韧劲。

“我爸从没因为练球的事情打过我……”叶晨曦咬了咬唇，踌躇地开口，垂眸掩饰眼中闪过的一丝失落，“一方面是舍不得，另一方面是他不想我走体育竞技的路，所以很少会看我练球……”

林熠潇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少女，仿佛是害怕产生误解，叶晨曦局促地补充着刚才的话：“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知道爸爸是爱我的……”

“爱你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少年的目光如同温暖的秋阳洒落在她身上，“小叶子，其实很多人都在默默看着你，相信我，只要你一直热爱，总有一天你会被全世界的人看到。”

“林熠潇……”叶晨曦的眼圈泛起红色。

“笨蛋，难过什么难过，至少我能看得见啊，就算现在暂时还没有人看得到你的光，”林熠潇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使劲儿揉了揉：“但至少你还有我啊”

至少我们还拥有彼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