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刘梓桐打开老旧的木窗,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深秋清晨的气息中夹杂着厚重的泥土香,又是新的一天。
他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昨晚喝剩下的半杯水,轻轻倒在窗台的多肉上。
晶莹的水珠在叶片上滚动着,阳光透过它,折射出了美丽的颜色。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视线落在了来自昨晚的信息。
“上午八点三十七,落霞路口。”
刘梓桐抬头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但也足够了。
他转身出了门,却没有落锁。
老旧的木门在摇晃,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穿过这条街,经过一条马路就来到了A城市中心。这都城,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匆匆而过,不愿浪费自己的时间驻足,仔细地看看这座上千年文化的城市,这座与千千万万游子漂泊的城市。
他站在标着“落霞路”的牌子下站着,看了眼时间。不偏不倚,正好三十七分钟。
远处身着茶色风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时,一个男人向他走来。
那人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他双目空洞,似乎看不见身旁来来往往的车辆。但事实是,他身外之物再不能损他一分一毫。
“以地府之令,特命我引领你。”刘梓桐看了看自己之前画在地面上的阵符,除了魂灵,什么都进不来。
真是麻烦,平常都是魂灵自行找他的,这次却难得让墨社下达通知。这般想着,他不由地再次打量一番面前这个魂灵。
魂灵弯腰作了揖:“您便是开灵王大人吧?”
“并不是,我只是负责给你指路。”刘梓桐有些意外,这世间竟有人知开灵?倒不是说此人封号盖天机不可泄露,只是一介凡人竟对地界之事有所了解……这很难不使人起疑。
“好吧。”
刘梓桐说:“你还有什么未竟之愿吗?”
“我......我想再见一个人。”魂灵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但他却从这个魂灵言语间读出某些不可明说的情感。
刘梓桐从包里拎出一只小巧铃铛,手离开铃铛,使它悬在半空。
铃铛由指片大小变为拳头般大小。
“入!”刘梓桐轻喝一声。
话音刚落,那男人化作一缕青烟进入铃铛,发出一阵微光后恢复沉寂。
开灵王,他只听老魏提起过。
地府书音神与宇政司总司长之子,名为熙恺。此人在老魏给他的地府神簿中仅有寥寥几笔介绍。
据说,在他及冠之前,便被阎王赐称“开灵”。但至于他现在的下落至今不明,可是在地界中,仍流传着“少公子手执一把长剑,孤身一人与西方不慎流出的恶鬼斗争,最终还地界安宁与和平”云云的美谈。
但刘梓桐对那些不感兴趣,眼下也不是该感兴趣的时候。
刘梓桐凝神,与魂灵共鸣。
在魂灵的视角中,他看见一个女孩,焦急地站在街边,似乎在等着谁。
“她是你什么人?”
男人答道:“她是我妹妹。”
“那我带你去见她。”刘梓桐不疑有他,开了一个瞬移符,紧接着一人一魂出现在街角对面的咖啡厅。
“姑娘,在等人吗?”他微微一笑,温柔地开口。
女孩转身,看到他时脸红了一下。
“嗯,我在等我哥哥。”少女轻咬着下唇微微开口。
这时,铃铛剧烈地振动起来,但可惜她听不见,否则她一定能从中听出有人在轻唤她的名讳。
刘梓桐扫了一眼铃铛,铃铛停止振动。
“嗯......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慢慢等?”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刘梓桐领她进了一家叫“转角湾”的甜品店。
“店长,来了啊。”
柜台前的男生笑着打招呼,露出一颗小虎牙。
“景曜,给这个姑娘来一杯卡布奇诺。”
那个叫景曜的男孩除了给她一杯卡布奇诺,还贴心地拿了一份焦糖布丁。
“来,坐下来慢慢等。”刘梓桐选了靠窗的一桌坐了下来。
女孩仔细的打量着甜品店:“这是您开的?”
“是的,”他抿了口茶,“还不错吧,自己一个人在外,虽然不算富有,但也足够了。”
女孩乖巧地坐在他对面,和景曜道了声谢。
景曜钻到柜台后面:“老板,有人招呼我啊,我先睡个觉。”
这小子,昨天晚上肯定又睡晚了。
“你刚刚说你在等你哥哥......”
女孩握紧杯子:“嗯,哥哥他平时都很忙的。今天难得有空陪我出来签合同。”
“合同?”
女孩笑了一下,对他说:“我要把我的作品转卖出去。”
刘梓桐喝了一口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让出去呢?”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其实我都知道,我哥的公司出了一些状况,资金周转不开。”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世间众生皆苦,大家都只是在这世道下顽强地生存着。
“我就是想帮帮他,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女孩撩了下耳边的碎发,“哥哥对我很好,就像亲人一样。”
刘梓桐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抱歉,失礼了,您刚刚说,他不是您亲哥哥?”刘梓桐说着连忙抽几张纸巾擦干手抖哆嗦下来的茶水。
女孩笑着说:“是啊,我们是一个孤儿院的,他对我很好很好,就是亲人啊。”
刘梓桐扶额,信息量有些大,他想缓缓。
这面也见了,也时候让魂灵转世了,它不能呆在这里太长时间。
女孩临走时一头雾水:“诶,我哥怎么还没来?明明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下午签合同的啊。”
刘梓桐一脸黑线地支着门:“不然你回家找找他好了。”
可能,见到也没有用了吧?
他直到看见女孩彻底消失在街角,才走进店里。
刘梓桐从衣摆上取下束魂铃,走进隔间。
束魂铃悬置半空,良久,他开始问话。
小隔间的地面上、墙壁上都用血红色画着一些复杂的符咒,有的地方还胡乱贴着几张黄符。
顿时阴风四起,吹得黄纸上下翻动,可却不能撼动半点中央的那炬真火。
“死者姓名。”
“李安澜。”
“年龄。”
“27岁。”
“有无父母子女。”
“无。”
刘梓桐涂改片刻,将一纸文书交与李安澜。
“编号0826,你可以轮回了,到那边会有人接应你的。”他将铃中魂魄释放出。
地阴簿上又多了一个名讳——李安澜
刘梓桐把墙壁贴满符咒的房间锁好,整整衣领后叫醒了还靠在小沙发上眯着的景曜。
“嗯......”少年睁开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
“白忆今天不来?”他边磨咖啡豆边问景曜。
“啊,对。她社团有活动,今天不来了。”景曜边说边捋自己的头发。
“别撩头发了,越撩越少。”刘梓桐把咖啡杯轻放在桌子上,“赶紧把咖啡喝了,一会儿我要出去一下。”
景曜接过咖啡一饮而尽:“老大,别说给你当跟班就是好,还有咖啡喝。”
刘梓桐在他头上轻敲一下:“少说有的没的,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秉性么?”
“我先走了啊,你好好看着。”说完他就推门而去了。
景曜摇摇头,扭扭脖子,坐到吧台后面看起资讯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比如为何李安澜知道开灵王,比如为何墨社会主动发通知,比如……
刘梓桐开着车到了昌鹤公园,这是他初到尘世间的地方。
公园中心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有一个黑影已经等久了。
他自踏入公园便察觉到这种强大的气场,这种强大的力量使他感觉背上仿佛又千斤重。
是何人再此?!
“风故,几百多年不见,你真的变了很多。”那黑衣人说。
刘梓桐看着他,有些迷茫。
“你在胡说什么?”他争辩道。
那人一笑,仿佛并不吃惊他的回答。
“刘梓桐,二百七十多年一直用同一个名字,地府的走狗,人类的叛徒。你真以为我忘了当年你灭我满门的血海深仇吗!”那人有些激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是叫刘梓桐没差,可我没有灭你满门,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背锅!”
那人嗤笑一声:“是么?别急,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
说完他就消失了,刘梓桐肩上的负重感终于也消失了。
一切都恢复原来的样子,云淡风轻,艳阳高照。
刘梓桐抬头,呼吸一滞——他知道,这种平淡而安稳的生活即将被打破......
他不知那人是谁,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