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十七岁的一个冬天。
十二月的深圳，深夜还是有些凉的，我掏出我的书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画些小东西混过时间后睡觉。
坐在被子里的我还在隐隐的打着寒颤。
然后我想起了某个人。那么突然，没有一丝预兆。
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信息。
我真的好想他。
聊了几句后我问他：“你们明天上课吗？”
“不上。”
听见这话的我像是如蒙大赦般，毫不犹豫的拨了电话过去。
他快速的接起，整个过程我似乎还没有听见电话响起的声音。
心里有丝窃喜。
他转学了，他宿舍里的那些哥们好像一直都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可能男大十八变，他真的变了，变得我有点不知道他说的哪些话是真的，他真的皮了好多。
“你真的变了，皮了好多，以前你是什么都不说，现在是你什么都敢乱说。”我调侃他。
“那你这话就不对了，人总会要变的嘛！”他笑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真的变了好多，甚至连暧昧的玩笑都能跟我开。
但他以前不善言辞。
他跟我电话的时候开的是免提，所以他室友们偶尔会插嘴，而我则翻着他的“旧账”。
“我想开视频。”我突然对他说。
按捺着我激动的心，用很平常的大大咧咧的语气不着痕迹的表达着我的思念。
“我这流量限速，而且黑漆麻乌的啥也看不到。”他此刻真的是个沙雕，从前的高冷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渣男！不就视频嘛！来，我给你开热点！”他室友们这会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是很可爱了。
“好啊！”他倒是应得爽快。
然后我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他们为了视频这个事瞎忙活。
那边的声音又杂又乱，他有些着急。我见状就说算了，万一到时候我又流量不支持呢。
他说没事，他室友开了热点，他正在连接，过会就好。
于是我便固执的觉得他还是很想跟我视频的，然后我就在自己营造的粉色泡泡里很满足着。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那个视频终究没有拨过来。
怎么可能是怕流量限速呢，我只是怕我看见你后会束手无策。
然后我们就语音电话聊着好像情侣之间才会讨论的话题，开着好像属于情侣之间的玩笑。
“哎呀！又在这撒狗粮！我们都吃饱了！”他室友笑他。
“什么撒狗粮，我们都不是……”他解释着。
“这个时候有你们狗粮吃就不错了。”我笑着打断他。
我不知道我想掩饰什么。
“我想你了。”我突然收起了我嘻嘻哈哈的样子，有点悲伤“我真的想你了。”
他愣了一小会之后说“我把耳机插上。”
我想你了，想起了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好多时候我想你了我都没有跟你说，因为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虽然我很想听到我在你心里是不同的，可是你现在变了，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还在吃你徒弟的醋，毕竟她是个女孩子，比我好看，比我先认识你，至少那时候我认为你跟她的关系比跟我的关系要好得多。
我其实不太敢给你发消息，毕竟每次都是我开的头，我结的尾，每次聊着聊着就尬聊，然后冷场，可能我对你来说还是可有可无的吧，而且我每次一给你发消息，就想给你打电话……
“你在我心里本来就是不同的，特殊的，你要是想我了，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我都会回的，除非我当时在上课。”他打断我，温柔的声音渗进我的血液，我感觉我浑身都酥了。
“我真的好想你，真的特别特别想你……”我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哽咽。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成为你心里最特别的人，我总是会想起我们那些日子，抹不去，且记忆犹新。
你发动态发朋友圈，你回复了别人的评论我都会觉得那是个女孩子。
我还会想起那个时候，放假时跟你聊天，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等着你回复信息，那个时候你回信息的速度真的好慢。
我甚至还想，有朝一日，我还能站在你身边，还能……和你在一起……
我不说话了，泣不成声，然后我听见他也在那头吸鼻子。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说：“你是我的初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经验，那时候对你就是佛系恋爱，那个时候的我，对打游戏肯定比对你有兴趣。
你在我心里本来就是最特别的，甚至是我以后有了对象，你在我心里，仍然有着不可代替的位置，虽然对她来说不公平。
你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卑微，你要学会自己开心，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但是在一起……我觉得这个是不现实的，以后还是不要提了。”
他的声音沙沙的，我知道他在哭。
“所以只要不是我，别人都行，对吗。”
“对。”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像是压抑着什么，沙沙的声音似乎没有一丝丝温度。
我抽泣着，原来，眼泪决了堤是这样子的，鼻子酸酸的，似乎堵住了，泪腺似乎并没有受到刺激，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
抹掉眼泪的时候，似乎也跟着抹去了我一部分声音。
“你看，你那时出现的时候，没有起一丝丝风，走了之后，就是止不住的浪。”我知道我哭的很难听，可那个时候我好像什么都不顾了。
“那场龙卷风总不能怪蝴蝶吧，”他吸了一下鼻子哑着声音道“毕竟每只蝴蝶都有挥动翅膀的权利。”
“其实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对你感兴趣，以至于分手时你那么果断我也不怎么难过。”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绪，“可我不知道你在的时候没有丝毫动静，走了后会翻涌我整片海域……”
好像有些东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生根，发芽，我一转头，它已长大，无法铲除。
“你会遇见一个优秀的人，然后把我忘掉。”他的声音温柔的那么动听，却又那么悲伤。
“跟你分手之后我不是没谈过，但是，每次分手之后，你在我心里就扎得更深，我甚至想过我们的以后，我想和你结婚，想跟你有个家，想跟你一起奋斗。”我说的小心翼翼，好像我声音大一点，这些东西就会被打碎，所以我尽量的控制着我的抽泣声。
“你知道我的想法吗？我就想着我以后应该会在某个小企业上班，拿着很低够养活我自己的工资，偶尔打打游戏，不思上进，碌碌无为，一个人简单并快乐着，毕竟我不是什么会奋斗的人，我甚至没想过结婚。”
我果然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的未来里并没有我。
哪怕我在他那里真的是无人能及的最特殊的。
我思索良久，终是开了口：“你爱我吗？”
他犹豫了一秒：“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我爱你”。
从我们在一起到分手到现在，他终于说了“我爱你”。
我捂住嘴。
然后我哭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和你分手时我那么决绝，我以为我能和你断干净，从此各走各路，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特别开心，我以为我们过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我以为你能放开，没想到你这么放不下，我到底是何德何能啊，你就看上我了。”他的声音低低的。
我总是如此容易满足，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全身就仿佛被种满的蛊虫贪婪的汲取养分。
“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问过我你何德何能，我怎么就看上你，我也不知道啊，可我就是喜欢啊。”我平复着情绪。
“虽然你在我心里是没办法替代的，但是，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交集，只能是革命友谊。”这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我如此避之而恐及。
“你爱我吗？”
“爱，但是又能怎样……”
“你爱我吗？”我打断他。
“我觉得爱很幼稚。”
“所以你觉得我很幼稚。”
“我没有觉得你很幼稚，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幼稚。”
我不说话。
过了一会，我再次开口：“你爱我吗？”
他沉默着。
“就在刚刚，不久之前，你还说爱我，那是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你第一次说爱我，现在，我就想最后听你说一次“我爱你”就这么难吗？”我的心脏生疼生疼，我开始后悔我今晚怎么突然就全部都跟他坦白。
我所有的想念，压抑许久的喜欢，以及一直以来的放不下。
今夜我亲手葬送了所有。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仅此而已。”
我捂着嘴，哭得好大声，感觉心里面塞了一团棉花，闷着，撑的快要裂开。
我不知道我的手应该怎么放，我应该坐着还是躺着亦或是站着。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枕头被眼泪浸透。
我甚至在那一刻忘了该怎么呼吸。
我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忘不掉我……”断断续续的声音，忍不住的泪，那么大的悲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以至于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恨恨的“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如果可以，我好希望我能忘记你。
如果可以，我好希望不曾遇见你。
“我答应你这个自私的要求。”
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看开了，好像什么都放弃了。
那一刻我好想全部断干净，可我又舍不得。
我在对他的爱里矛盾着。
“我以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那就不要面对了。”他没有一丁点的犹豫，淡淡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第二天我感冒了，鼻子塞住，眼皮浮肿。
其实，默契有时候是会致命的。
我记得那个电话我们谁都没有挂，但我们就那么不谋而合的散了。
我至今放不下那个少年，甚至在想起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流泪。
十七岁的年纪，爱情真挚又单纯，我还能体会到我当时的那种痴，那种死心塌地。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年纪的“爱”不是“爱”，甚至我自己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爱”是不是“爱”。
我只知道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影响了我短暂的青春甚至是漫长余生的很大一部分，就像他说的“余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我清楚的知道，我对他的“爱”就像我对他说的一样，已经“融进血液里，刻进骨子里”了。
我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我那晚慌极了的时候，语无伦次的跟他说的最蠢的话，这句话虽然是别人都已经不屑再说的情话，可谁都不知道我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这句话来形容他那时于我而言的重要性真是最贴切不过了。
“真的，你对我而言，就像是瞎子突然看见光，瘸子突然能够走路。”
他体会不到我说这句话时的惊和喜。
“毕竟我不是你，什么什么感同身受之类的都是假的，所以我不可能真的感同身受。”我能想到他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眸里冷下光的样子。
他那时于我而言就好像黑色模糊世界里照进的光，让一切变得清晰起来，让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那个曾经让我惊喜的少年，就像我调侃他的时候说的“你不管怎么说反正就改变不了它存在过、发生过的事实”。
我们在一起过，
我们其实相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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