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的神色,颤抖的身躯,连绵的战火吞噬着他曾经的家园。
弈星澄澈的眼睛里映着黑与红交杂出来的色彩。
没人知道他逃了出来,仇家肯定认为他会被乱马踩死,或被活活烧死。
但他没有,他逃了出来,带着绝不是一个少年能够坚持的信念,成为唯一一个在那场大灾祸里活下来的人。
弈星满身泥污,他呢喃着,已经好几天没有进过食了,天气大寒,放眼望去,整一片都是蜿蜒的苍白。
一位方士弯下腰来,注视着蜷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他。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他沁人的体香传来。
“你,可愿随我回长安。”
弈星张了张被冻紫的双唇,“愿……愿意。”
方士将他抱了起来,丝毫不嫌弃肮脏的他蹭脏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衣。
他身上的牡丹香扑鼻,比弈星之前所闻过、见过的所有花都要安心、好闻。
再一睁眼,弈星瘦弱的身躯上,绑着满满的绷带。
他艰难的下床,披上方士为自己准备好的厚衣服。
雪如同鹅毛一般飘飘悠悠的密集落下来,弈星深吸了一口新鲜冰冷的空气,顿时感觉肺里跟进了冰碴子一样。
方士垂着好看的眼,在院内一人对弈。
他芊芊玉手,执着一枚黑子,落在棋盘的正中央。
那是天元,象征着紫微北极星,所谓的帝王之道。
弈星跪坐上前,执着一枚白子落棋。
方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会下棋?”
弈星低下头,“回恩人,略懂。”
方士轻笑,嘴角带有一抹弈星看不见的嘲讽,“当年的你,第一次看你的父亲下棋,他便是下在这天元之位吧。”
他惊讶的抬头,眨了眨人畜无害的眼睛,“恩人怎么知道?”
“我也略懂占卜之道,自己算出来的。”
弈星攥紧了衣角,“我下棋……不过是为了能让父亲大人的认可。”
方士拂袖,用极其温柔的眼神托着颐看向他,“既然如此,不如陪我下一次围棋吧。”
一局下来,方士险输。
“有意思……”方士摩挲着下巴,上挑起来的凤眼眯着,观摩着棋局的局势。
“出招缜密凌厉,真是丝毫不给我还手的余地啊,还真是如他一辄……”
方士的声音再次从他耳边响起,冷冽的眼神睥睨着弱小垂首的他。“愿不愿意认我做师父?”
少年满是惊讶的抬头,“愿……愿意。”
自此,风尘仆仆的身影不单只裹挟着牡丹的清香,还有属于他,以长安为棋盘运筹帷幄的少年棋手,一方的天下。
一切如幻,匆匆时光流过,弈星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在明世隐身边睁眼。
他像只受了伤的小崽崽,毛绒绒的脑袋顶拱进明世隐的怀里,在乞求安慰。
可惜明世隐不会再睁眼看他。
但这样的结局对其他人不是极好的吗?如果知道师父如今生命危在旦夕,长安的百姓肯定人人都叫好。
师父拿他当棋子,可他又岂不是心知肚明?
弈星知道师父一直所求的心爱之物是什么,他愿意与师父并肩,同他在一起。
他心甘情愿,只是因为他也在追求自己心目中的心爱之物。
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