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温庆殿不过半月，仲宣的身上就渐渐起了许多红疹子，大腿、后背、胸口都布满大片，很快疹子发成水疱，不过几日连成大片脓水，令人不忍直视。

且随着病势沉重，发热之状频频出现。

因着沈青梧先前并没有得过痘疫，所以不被允许进入温庆殿，她只能日日停在温庆殿门口看着众人来来往往。

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听见仲宣无力的痛呼，身为人母却连见孩子一面都不被允许，沈青梧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周侑芷主动请缨入温庆殿照顾仲宣，事必躬亲，衣不解带，但凡仲宣有半点不适，她必守在仲宣病榻前，直到情况转好才肯稍作歇息。

而仲宣的病症常在夜深人静时发作，常常不能安眠，周侑芷便也不眠不休，守候一旁。

她曾在仲宣身体稍稍好转时，出了温庆殿稍稍喘口气，谁知才掀了帘子，沈青梧已经上了前，是欲语泪先流。

沈青梧“宣哥儿，他……”

连日不眠，周侑芷昏昏沉沉的，但看见沈青梧还是打起了精神。

周侑芷“仲宣他……其实还算是乐观的，只要……”

即使再客气都显得心虚。

仲宣还未长成的小身子根本经不起任何看似微小的病痛，何况是痘疫这样来势汹汹的恶疾。哪怕是在所有太医的拼力救治下，也未必能熬到新的一年。

沈青梧“不……不！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我的孩子！”

周侑芷被沈青梧推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的手已经抓住帘子，马上便要掀开进去。

周侑芷哪里敢起身，索性伏在地上，拽着沈青梧的衣角，哀求道。

周侑芷“姐姐，使不得啊！贸然入内您也会染上痘疫的，若连您也病倒了，仲恪和昭仁还能指望谁？你还有他们呢！”

随行的宫娥、侍监飞速反应过来，齐齐跪在温庆殿门口恳求着主子回去，杳然几乎是在沈青梧伸手碰帘子时就死死抱着她，一刻也不敢松手。

沈青梧双膝一软，跪倒在门前。她终于忍不住，倒在杳然怀中放声大哭。

沈青梧“为什么？为什么是仲宣，为什么是我的孩子？他还不足两岁，才会叫父皇母妃……若是我的错，天爷你即刻便拿去我的命罢，为何要让我的孩儿遭此劫难，我的孩子……”

周侑芷也忍不住拭泪，她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哪怕是安慰的话语。

周侑芷“姐姐……”

不知哭了多久，沈青梧恍惚了神智，疲倦而黯淡的眼几乎要即刻闭去，紧紧握住周侑芷的手，她的声音已经哑了。

沈青梧“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周侑芷没有片刻犹豫，道。

周侑芷“如果杀了臣妾可以挽回六皇子，妾愿意！”

沈青梧掩面而痛。

沈青梧“那么，还能拖多些日子？”

周侑芷十分不忍，但还是说了。

周侑芷“可能就是这几天……倒有一法子能再多撑些日子，兴许能熬过年关，但是仲宣……会活得很痛苦。”

这样的话，也唯有周侑芷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