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寝殿内出来，齐炎矗立于宫门良久，借故抬手整理裘冕的间隙，飞快拭了眼角一下。
齐焱“杳然，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守着淑妃，好好照顾她，明白吗？”
杳然的眼睛亦是通红的。
杳然“是。”
齐炎微微颔首，又回头望了寝殿一眼，然后才叹了口气离开，走了没两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程怀智连忙伸手去搀扶，齐炎却挥开他的手，慢慢站直了脊梁，沉声道。
齐焱“传旨，朕要亲自为九公主治丧。”
程怀智的舌尖嗬嗬颤抖，震惊地望着齐炎。
万能龙套程怀智:“陛下，这……这不符……”
先前六皇子仲宣薨了，陛下就下旨要亲自为儿子治丧，结果以李得昀大人为首的一派皆上奏请回此旨。
为顾忌，陛下不得不撤了旨意，交由珖王殿下治丧。陛下伤心不易，数日不能安眠，但到底还是不忍，破例追封六皇子为景穆太子，按着国朝皇太子的丧仪操办，随葬位于徐木塬陵寝。
皇子外头的大臣都诸多怨言，哪怕陛下、太皇太后再疼爱九公主，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女娃娃，恐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又想到与六皇子与七皇子生前身后的待遇，陛下对晔淑妃用情竟如此至深，只可惜……罢罢罢！
齐炎冷冷地打断。
齐焱“朕说的话就是规矩。”
心神俱痛下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仿佛有巨石投入心湖，巨大而澎湃的波浪激得齐炎心口一阵一阵发痛。
他的泱泱，他最疼爱疼爱的九公主，太皇太后精心呵护的掌上明珠，他的女儿，娇憨活泼的孩子，再也不能在他膝下欢笑，一声一声唤他“父皇”了。
程怀智低着头微微恻然，那太皇太后那儿要不要命人去禀告一声……这太皇太后以九公主抚慰简宁郡主和亲回纥之苦，九公主于她就如同一剂麻药，她老人家若是知晓了，只怕即刻就会痛死。
而陛下似是想到了他的忧愁，一把按住他的肩，闭眼道。
齐焱“太皇太后珍视昭仁如命，这个消息，就由朕来告诉她罢！”
万能龙套程怀智“老奴明白。”
齐焱“走吧。朕想去瞧瞧昭仁，仔细再看看她，别等着以后到了阴曹地府，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我这个父亲做的真是无用。”
齐炎叹了口气，一瞬间，似乎老了许多。
却在此时，一名内侍飞快来报。
万能龙套“回鹘宰相安允合、特勒柴革密谋作乱，被彰信可汗觉察后诛杀。另一宰相掘罗勿正率兵在外征战，恐被株连，以马三百匹贿赂沙陀酋长朱邪赤心，借沙陀兵共攻彰信可汗！”
闻声，齐炎长久没有开口说话，他感到自己的心口沉沉的发烫，喉头微微发痛。
程怀智的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生疼生疼的。
万能龙套程怀智:“你不长眼哪，九公主刚去，皇上哪有这样的心情，快下去罢！”
齐炎慢慢沉寂下哀痛，对着光秃秃的海棠树幽幽又叹了一口气。
陛下的目光倏然沉静到底，恍若幽深古井。他牢牢盯着那小内侍，一字一字道。
齐焱“着和珖王安排九公主治丧事宜，召李得昀入甘露殿议事！”
陛下最后看了一眼翠微宫，歉意在他眼中一扫而过，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程怀智一怔，陡然明白过来。
万能龙套程怀智:“是！”
里外仅有一门之隔，外头的动静，其实瞒不过门内的人。
沈青梧因服了药有些昏昏欲睡，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但眼睛瞪大直直盯着月白色的帷幔，半天都没有动一下，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只叫人觉得似个死人。
沈青梧“齐炎，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以前的你让现在的你感到十分痛苦的话，那么就把他忘掉。你怜悯众生，却从未怜悯过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