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里屋传来木盆落在地上的巨响,外头的丫鬟婆子心下一惊,连忙推开那扇镂空莲花图案的木门,鱼贯一般涌入藏香阁内。她们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快速越过那扇挡在门口的金铃碧雕镶翡翠屏风。
翠竹“怎么回事?”
一个身着葱绿色长袍外罩碧色棉褙子、头梳双环髻的丫鬟慢慢掀开里屋的月牙白色流珠帘。见里面有两个与她衣着相像只是颜色不同的小丫鬟站在屋子中间,靠墙的那张榻被床帷挡住,她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形。
站在屋子中间的的小丫鬟见她来了,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刚刚捡起来的木盆,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忙惊呼:“饶命啊,翠竹姑姑,奴婢不是故意的!”
被唤作翠竹的大丫鬟眉头一蹙,提裙往榻前走。
她歪着头,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榻上的情形。正在这时,一颗脑袋伸出帷子,精致的五官轻轻扭在一起,目光中的审视昭示着主人的不耐。
翠竹眼睛猛地睁大,也像那两个小丫鬟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见她脑袋狠狠往地面压,恭敬而畏惧地喊。
翠竹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屋外的丫鬟婆子,听见翠竹这一声,连忙一同跪在地上,亦是恭敬而畏惧地喊。
众人奴婢(老奴)给二小姐请安!
同样的场景,藏香阁里头每天都要上演一次。不一样的是,今天两个小丫鬟打翻了水,还有就是——榻上之人。
只觉今是而昨非,不知眼前景象是太虚幻境,亦或是昨日的过往乃黄粱一梦。
一幕幕画面慢慢浮现,一个个故事跟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上演。情节断断续续,对于人物亦是有些模糊了。面前这人,是谁?
赵秦莞“你是……翠竹?”
话一出口,便觉得奇怪了,自己怎么会识得她?这个名字,似是在哪儿听过。
匍匐在地的丫鬟翠竹心里咯噔一声,虽觉得二小姐问题奇怪,却也不敢多想,连忙回答。
翠竹回二小姐,是奴婢。
榻上的美人不可置信地蹙了眉头,目光转向屋子中央的两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小丫鬟。
赵秦莞 你们呢,你们叫什么?
两个小丫鬟的眼眶从始至终蓄着泪光,虽然全身战栗,奈何榻上之人如同恶鬼,容不得她们退缩。老老实实回答自家的名字,竟然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翠雨、翠景……”在唇齿间咀嚼一番这两个名字,二小姐狠狠蹙了眉头,伸手在自己身上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再环视四周的一片古色古香,俨然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问。
赵秦莞那……我可是,赵秦莞?
翠竹一愣,点头给予二小姐一个肯定的答案。
赵秦莞不可置信地轻笑两声,惹得一众丫鬟婆子一阵冷颤,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翠竹“小姐可是身子不适,今儿书斋的先生告了假,小姐不如便避客在房中修养?”
翠竹硬着头皮问。
没有得到赵秦莞的回答,翠竹接着说。
翠竹只是,二小姐。四小姐……哦不,那个乡下的野丫头今儿就要到府里了,虽说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外室,但老爷却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晚膳时您免不得要去慈云堂的。
翠竹老夫人虽说要给那对母女一个闭门羹,但看着老爷的面子上,也不会做绝的。
天知道她完完整整说完这句话,早已汗流浃背。
赵秦莞“四小姐……赵芸景?”
听到赵秦莞的询问声,翠竹心下生疑。二小姐怎会知道四小姐的名字?莫不是哪个丫鬟又在二小姐面前乱嚼舌根了?
想到这里,翠竹环视一圈屋内的丫鬟婆子,这才恭恭敬敬回答。
翠竹回二小姐,那野丫头是叫这个名儿。
若说先前打开邮件时出现暴风把她吸进去是假的,可现在这一切也太过真实了。赵秦莞伸手在她靠着的雕花木榻上摸了摸,光滑而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眼前的场景令她一个激灵猛地收回手。
她怔怔地看着这双白嫩无暇的手,十指如同削葱根,那拇指与食指之间的一点朱砂,刺目得紧。
脑海中浮现炫白的纸张,上头的那段记录清楚映入。
京城赵氏,容色无双,才倾四国。眼睑、指尖朱砂一点,风情流光。昭和二十年,武帝钦点靖国夫人,荣宠一时,后身犯七出,打入冷宫。永和元年,武帝驾崩,新帝拟旨,册封武后,乃与武帝共葬皇陵,享年二十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