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发过来的是几张小孩的照片。顾魏说是自己的小外甥女叫四月，即使婴儿脸颊肉鼓鼓的，五官尚未长开，但开扇的双眼皮还是隐约看出和顾魏基因的相似。
秦意浓对小孩没多大喜爱的情感，象征性地回复两句。
饭桌上的气氛僵持不下，杨烨出面缓和，高浠也尽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不至于太过崩裂，许是锅底太辣了喷薄而出的白汽熏得她眼睛疼。
“我用一下洗手间。”高浠放下筷子，起身。
晓雯看向顾魏，好奇与责怪夹杂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最近，没有特别久，你知道的已经算早了。”顾魏平静道，心情没太大的起伏，反而有种释然。
一直以来被长辈、朋友笃定他应该和高浠在一起，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将他们缠绕、编排，投注诸多情绪，加之曾经年少时的朦胧情愫，高浠自己也含着期待。可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些团圆美满究竟双方之中的另一个，愿不愿意？
似乎只要他点头，所有人都会满心欢喜。所以渐渐的，所有人的期待也都压在他身上，他不同意，辜负的就不再是一个人。
“顾魏，你没必要因为反感大姨想你和小浠结婚，你就闹这么一出。还有，你当着小浠的面说这个……你至少也得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顾魏的脸上少有地浮现出几分倦怠与不满，他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你们也知道我反感？那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做这种事情？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把自己感情上的事情摊开到你们面前说。”
“而且，高浠应该有知情权。在我心里，她和你们是一样的，我没必要避着她。”
杨烨连忙按住晓雯打圆场，“好了，这件事没必要现在分析。先等小浠出来一起吃饭。”
水流顺着手背，落在洗手池内。高浠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客厅里剩下的三个人在谈论些什么，无非是责怪顾魏不顾及她的情面或者盘问那个“女朋友”姓甚名谁。
高浠觉得很可笑。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觉得科室外顾魏第一次提到自己女朋友的时候是在做戏？凭什么呢？凭他们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处处登对？凭青春年少时他们互为初恋？还是凭长辈认同、家族接纳？
终究是自己太过自负了吗？为什么，她此刻如此的愤懑不平，如此地想要揪住顾魏的衣领问他原因，问那个狗血俗套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爱我？
也只是颅内高潮罢了。终究还是体面和尊严取胜。高浠整理好心情，故作淡定地说了句开场白，“今天买的鱼很新鲜。”
饭局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进行着。她和顾魏都没吃多少东西，正在想着什么时候离场以及怎么离场，她来的时候是顾魏载她，走得时候总不能再这样。
杨烨顾及到场面，提议晓雯送高浠回家，高浠欣然答应。晓雯一脸状况之外的样子，但是充分理解高浠目前的心情。
车子进了高架，高浠在副驾驶向后倚着，面上满是疲惫。晓雯一直没说话，只透过视镜瞟了几眼高浠的情况，她犹犹豫豫还是开口劝慰，“小浠，你别多想。咱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就算成不了一家人，情分也还是在的。”
副驾驶高浠没吭声，过了没多久发出一声轻笑，晓雯一阵迷惑，高浠幽幽补充道:“晓雯，为什么你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杨烨就没教你点体制内语言艺术？”
晓雯一下乐了，气氛有所缓和。高浠慢悠悠把脸别向窗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马上都要三十岁了……没那么激荡的情绪。道理心里都清楚的。”
晓雯这半辈子过得都很顺利，虽然高考失利但是有家庭托举，婚姻幸福、经济宽裕。但是她也不是没有失意和遗憾，比如，那年高考，她违背了和一个男孩的约定，他们约好一起上大学的。
“所以说，以为这一页已经是悲剧是烂到不行的结尾，结果翻了一页过去，才是真正的好结局。”晓雯现身说法，极为开朗地劝慰高浠要看开些。
高浠微笑着附和。心底有一个声音执拗又缓和，她说，是不一样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年假收尾，华清一附重新恢复往日的繁忙、拥挤。心外科科室内几个医生就秦意浓奶奶病情的最终治疗方案召开会议，秦意浓等待着李胜医生最终的方案和后续的安排。
化验、检查和医生面谈沟通，住院部、门诊部两栋楼来回跑，她操持着奶奶手术的各项安排，直到最终的日期和医嘱下达才稍稍松懈。
奶奶手术的当天，北京再次落雪。秦意浓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焦急得坐立不安，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她的目光在走廊的尽头顿住。
一个苍白而瘦削的身影缓慢地移到她面前，宋怀时裹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满面风尘、舟车劳顿，清俊的五官上倦怠与沧桑都让他显得比雪花还要脆弱。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可是似乎也没有特别久。却让秦意浓以为恍若隔世。
“学长你来干什么？”
宋怀时拥住秦意浓，外套上带着雪的清寒，秦意浓的焦急一瞬被扑灭，哑了火，嘶嘶地冒着白汽。
“我都知道了，意浓。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没过多久，秦意浓的手机开始响起来，聒噪、急促。挂断之后还是反复……通话页面的电话号码抖动着显示着来电人的急躁与难以抑制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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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宋学长和咱宝谈的那段也挺糟心的。
顾魏（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会永远监视你，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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