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那场大火带走了很多东西,比如一个国际恐怖组织的制药研究所,比如那个组织中的核心成员,比如工藤新一对灰原哀还活着这件事的最后希望。
那一年他20岁,最开始他在新闻里看到了事件的相关报道,然后是那起事件的死亡人员名单。
他没有料想到他第一次看到灰原哀的照片会是在警视厅桌案上的调查报告里。照片里的灰原哀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似乎比他们初见时还要更小一些。但是那女孩的目光却清冷而孤傲,似乎没有看向任何地方。
照片旁边写着她的真名:宫野志保。
后来他在警视厅见到了灰原家的那位哥哥,他的真名叫赤井秀一。起初他一脸不耐烦地想赶走面前这位难缠的侦探。
“请和我说说吧,关于宫野志保这个人。”
赤井秀一沉着脸开了口,关于少女的短暂一生,那是工藤新一不曾了解的灰原哀的另一面。
宫野志保自出生就在组织里了,她与在那里的其他人一样,以酒名为代号。她6岁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事实上,那对夫妇在她12岁那年就被组织的杀手了结了。宫野志保只剩下聚少离多的姐姐宫野明美。
那年她找到了赤井秀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宫野志保对他的背景了如指掌,她知道赤井家族与组织之间的血海深仇,也知道他是联邦情报局在组织的卧底。于是他为这对姐妹制造了一场假死,三个人用假名以家人的身份生活在米花市。也就是那个时候,工藤新一认识了灰原哀。
宫野志保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秘密,她从不抛头露面,也甚少出席活动,她本该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中学生低调的生活下去。但是一切都被15岁那起爆炸事故打破了,虽然当时赤井秀一及时地避免了媒体对此事的大面积报道,但是还是有少量图片资料泄露了出去。
对于组织的危险,宫野志保向来是最先察觉的那个人。那一年她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句,“赤井先生,请保护好我的姐姐,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组织的灵敏的嗅觉随时都有可能把魔爪伸向东京,于是赤井秀一带着宫野明美去了奈良,他们也失去了与宫野志保的联系,这对姐妹再一次地天各一方。
但是事情并不是没有希望可言的,随着各方势力逐步地深入,这个庞大的国际恐怖组织在一点点的瓦解。宫野志保18岁那年,组织的领导者在一次与FBI的对决中丧命。那正是关键的转折点,核心组织成员的落网牵连着旁支侧叶被红方一网打尽。
那一年宫野志保回到了东京,或许她也一样天真的认为组织已经走到了终局。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没有逃过某个落网之鱼的魔爪。
她最后还是回到了札幌,回到了克罗诺斯那个宿命般的牢笼。那场大火烧光了组织制药厂的一切,宫野志保也和组织最后的残党同归于尽。
灰原哀并没有给工藤新一留下什么东西, 他面对的只是冰冷的调查报告上那个陌生的名字,以及两年前那张并不是写给他的卡片。
他与宫野志保并不相识。就好像世界上并没有存在过一个叫做灰原哀的少女,她只是短暂地途经了他的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两年前夏日祭上,灰原哀眼神带着浅浅笑意,对他说,“大家都会平安无事地长大,我已经没有什么愿望了。”那场景时时刻刻折磨着工藤新一。
他不明白深陷危局的灰原哀为何要冒着风险暴露在闪光灯前,去拯救一个冒失侦探。她的手臂颤抖着,身上流着血,她那时才15岁,并不是无所畏惧的。
工藤新一开始频繁地出入警视厅,反复地查阅着关于组织的一切卷宗,他也搞清了蚕茧大厦爆炸案的起因经过。
那日在酒会上的发言人窃取了组织的研发成果,这一行为使他成为了组织的目标。而今,宫野一家研发的那个神秘的红白药丸和研究报告仍作为证物存放在警署。
警视厅的目暮警官见他如此乐忠于这起案件的调查,便让工藤新一去札幌跟进收尾工作。
行前他带上了那份研究报告的副本,毕竟起火的是组织的制药厂,他不确定证物里有没有相关内容。
其实生物化学并不是工藤新一擅长的学科,但是他仍尝试去理解研究报告里那些反应方程和药理解析。
在结论一栏中,报告提到,Aptx4869最重要的作用不仅仅体现在使服用人幼小化,还体现在对服用者的神经系统的催化作用(使它进入一种激活状态)。
复杂难懂的内容让工藤昏昏欲睡。这时对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试探地叫他,“新一?”
她比印象中憔悴消瘦了不少。他愣了好一会,回应道,“明美姐姐。”
他们二人走进克罗诺斯的那栋主楼,虽说不远处的制药厂已经被烧毁,这座外形古老的主要建筑只是外侧收到了波及,内部意外的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为什么这座建筑要起名克罗诺斯呢?”工藤问道。
“克罗诺斯是掌管着时间的神明,组织的领导者一直想要在这栋建筑里找到逆转时间的秘密,或许就是基于这个狂妄的执念吧。”
宫野明美指着四层尽头的房间说,“就是这里,组织所谓的执行室,曾因为那位先生的愿望死过很多人。”
工藤新一记得那个房间,十年前自己就在窗外,第一次望见了被叫做Sherry的少女。
“明美姐姐,宫野她曾来过这里吗?”
“这是组织的禁地,只有这里,琴酒从来不让我们靠近。并且据我所知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我只在这里和父母,还有志保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才六岁。”
“之后呢?”
“之后组织把爸爸妈妈调往了在加州的据点,而我去了京都,这里只留下那孩子一个人。”
说到这里,宫野明美突然像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认真地望着工藤。
“我们一家分别之前的那个晚上,妈妈曾讲过一个关于克罗诺斯的童谣。”
克罗诺斯是一位掌管时间的神明,他很严厉,他让所有偷窃时间的人付出代价。他拥有银色的弓矢和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几乎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武器下存活,但是如果有的话,克罗诺斯的牢笼正是这一切苦痛的出口,这段记忆将回到过去扭转未来。
“那时候我们还太小,对这个奇怪的故事未解其意。那晚妈妈轻轻掩上门,我听见她低声对爸爸说,这真的是我们送给孩子们最残酷的礼物了。”
“长大之后我发现这只是爸爸妈妈杜撰出来的故事,或许他们早就已经破解了组织的目标,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我们真相。”
宫野明美说到这里顿了顿,迟疑地对工藤新一说,“志保虽然从很小开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是她12岁时带着赤井先生找到我时,我感觉那孩子身上有种我不认识的成熟气息。”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仿佛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新一,我总觉得那个孩子洞悉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离奇,但这简直就像是……”
一个故事在工藤的脑海里渐渐形成了:银色的弓矢指的是Aptx4869,克罗诺斯的牢笼是执行室。药物将人幼小化后,神经系统处于某种激活态,那个房间似乎能将人的记忆送往过去的某一时刻。
这或许就是组织追寻已久的“逆转时间”的秘密。
工藤新一想起10年前在执行室里倒下的少女,一切的故事或许都从那里开始,他不知道灰原哀拒绝了一个怎样的未来,选择以这种方式返回过去,保护着她在意的人们。
她烧掉了克罗诺斯的所有成品,然而曾被窃取的那颗红白胶囊就安静地躺在工藤新一手中。
她在卡片里提及的这个“圆满结局”,他并不喜欢。
如同冥冥之中的宿命一般,工藤新一走入了克罗诺斯的牢笼。
于是在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有个偷偷溜进克罗诺斯执行室的少年,他刚刚把伙伴的棒球塞进自己的口袋。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直直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仿佛像融化了一般痛苦。漫长的眩晕之中,他感觉自己与未来的某个时刻联结在了一起,在那里他看到贯穿十年的即将发生的故事,以及其中夹杂着的执着与思念。
“你怎么了?你是谁?”恍惚中他听到有个女孩的声音。
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背影,挡在那高大的金发男子面前。
“Gin,你告诉我的,执行室从来不会有流血事故。”
当他对上女孩那双好看地靛蓝色眼睛时,就如同与灰原哀的久别重逢一般地,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但当他开口,却称呼她“雪莉姐姐”。此后少年杜撰着自己的故事,他用灰原曾跟他提及过的“奇迹的酒酿”作为自己的代号,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依靠着某个不再存在的未来里的档案卷宗,在组织的阴霾下与少女站在了一起。
在这漫长的十年为期的牢笼里,总会有可以并肩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