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梁想，曾舜晞也该这样明亮，该像现在这样快乐。
他索性坐在地上耍赖，“我说怎么宿管这个时间会来？你告了状，我都摔成这样还不过来扶一把？”
曾舜晞走过来，“倒是你为什么天天都要跟着我，救你一命还不够？”
肖宇梁向曾舜晞伸出手，曾舜晞垂着手看他，并不打算拉他一把，肖宇梁用他特有的口音，温声道，“真的挺疼的，曾舜晞，小晞拉我一把呗～” 曾舜晞没想到这个站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男孩子居然还要撒娇，他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抓住肖宇梁的手，他们的双手交握的瞬间，曾舜晞觉得这场景非常熟悉，只是位置不太对，好像许多年前，他们也这样牵过手，不过他才是被拉起来的那一个，肖宇梁一身铠甲，甚至脸上还有血污，一手扶着长枪，一手拉起他，对他说，说什么，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曾舜晞！” “曾舜晞 小晞？ 阿晞！”
曾舜晞回过神来，现实与回忆交织，那张沾着血污，满脸风霜的样子和现在朝气蓬勃，一脸稚嫩的肖宇梁简直判若两人，曾舜晞确定自己必然和肖宇梁有着羁绊，“可为什么自己关于他的记忆这么少，究竟是谁模糊了他的记忆，要去问问孟婆，她对于消除记忆得心应手”曾舜晞想。
肖宇梁在曾舜晞眼前挥了挥，“怎么回事，牵个手人怎么还呆住了？这么纯情？按照剧本曾舜晞不应该是个老妖怪人设，什么样的人没遇过，什么样的感情没谈过？难不成修他们这一门的都必须是什么童子功？”
好巧不巧，曾舜晞通过牵着的手感知到了肖宇梁这满脑子荒诞不经的想法，他一个咒诀掐过去，封住了肖宇梁的嘴巴，甩开牵着的手，头也不回的走掉
肖宇梁一路小跑赶上去，双手合十，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曾舜晞，眼看着这招不奏效，又献殷勤的给曾舜晞捏肩膀，他没想到曾舜晞还有这样的能力，现在只好满心道歉，不该得罪这个小神仙
“小晞，小晞 我错了 我错了～你这么帅气 这么可爱 又救了我的善良小神仙怎么要和我这种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呢！”曾舜晞从没这么后悔自己有这个读心的能力，简直聒噪得很，还有他也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是个不老不死赎罪的鬼吏罢了，他不胜其烦的掐了个诀，还自己一个清净。
肖宇梁动了动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小晞 我就知道 像你这么善良的小神仙— 哎？ 你去哪？ 你等等我！”
一路上，肖宇梁都在拿着手机拍来拍去，曾舜晞也发现他在偷偷的拍自己，“别拍了，照片里留不住我的”
肖宇梁翻了翻相册，看着相片里那一个个突兀的空白，他抿了抿嘴，有点失落，看着前面单薄的背影，又快跑过去，拍了拍他，心里想，“这有什么，小晞，我可以画一个你，这样我还是留住你了”
曾舜晞感受着肩膀传来的温度，和少年明亮的目光，他以为在他死的那一刻被箭矢戳破的心脏已经再也不会跳动了，可今天他久违的听到了些什么。
“小晞，我们去哪，走了这么久了，这也不是你平时回家的路啊”
曾舜晞捏了捏手里的针垫花，把头微微侧开，躲避着肖宇梁探究的目光，“应该是为了祭奠一个人吧，我活的太久，已经不记得为谁了，还有，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要赎罪而无法落入轮回的鬼吏而已，小朋友别再缠着我了，若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不必了，我的职责在此，我只是要收走该收走的魂魄罢了，而你阳寿未尽，命不该绝，我看到有人想要从你身上借寿，所以才叮嘱了一句，你是招灵体质，要多加防范才是”
肖宇梁迟疑了一下，又笑嘻嘻的说道，“原来鬼吏都长的如此好看，那被索命也心甘情愿啊！”
曾舜晞抓住了那一瞬间的迟疑，他还以为肖宇梁是不同的，看来是他多想了，他忽然感到一阵委屈，又感到一阵愤怒，只是为了这副皮相吗？那好，我就把这副皮相撕给你看，他手上燃起鬼火，在肖宇梁眼睛上掠过，“肖宇梁，你看清了，这才是我的样子，看清楚了就别再纠缠我！”
肖宇梁借着这鬼火看过去，幽幽冥火里，曾舜晞，或者已经不能叫做人类了，面前的男孩身穿一身玄甲，一只手已经被砍断了，露出平整的断面和森森白骨，仅剩的一只手握着一把长枪，支撑他没有倒下，身上是数不清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经开始腐烂，每一个都在诉说这场战争的残酷，而夺取所有生机的是胸前的箭矢，箭矢是特制的玄铁，贯穿而过，脸上是被什么大型啮齿类动物撕咬过的缺口，只剩下一双鹿眼还能看出来曾舜晞的影子，眼睛里血红一片，衬着那双黑眸阴气重重，宛若地狱里索命的厉鬼。
肖宇梁本该感到害怕的，他想，他浑身都在颤抖，生长在和平年代里的他哪见过战争里出来的厉鬼，可他却伸出手，试探的轻碰着曾舜晞的脸，指尖接触到曾舜晞的刹那，一行泪落了下来—
曾舜晞听到，他没听错的话，肖宇梁脑海里想的是
“阿晞，你疼不疼啊？”
“阿晞，你现在还疼吗？”
曾舜晞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出来了，真稀奇，鬼吏怎么会有人的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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