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就像是一个分水岭。
河的这边高楼鳞次栉比，灯火通明，车流，拥挤的人群，纸醉金迷。
河的另一边鲜有几幢高楼，突兀的矗立在一堆平房之中，楼房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巷子里偶尔传出几声猫叫，狗吠，还有那老旧的墙皮拦不住的争吵声，大爷们喝酒打诨的笑骂声，林林总总构成了小镇的夜晚。
“77，76，75，74……” 一个看上去9，10岁的小男孩，坐在一幢破旧楼房的台阶上，轻声倒数着，妈妈说等他数到1，就可以回去了，继父就该去上班了。
巷子里传来的烟火气带着饭香，阵阵飘散，伴着肖宇梁饥肠辘辘的肚子的哀鸣声，散在夜里。
“10，9，8，7，6”
他看到卧室里的灯熄灭了，他想，今天早了五秒钟。
肖宇梁站起来，背上书包，向家里走去。
到了家门口，他举起手想要敲门，又有些害怕的在门口听了听声音，并没有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出现，他这才举起了手，利落的敲起了门，老式的铁门发出了咚咚咚的闷响，肖宇梁后来想，如果当时他能反应过来，妈妈是不会这么久不开门的该多好，可是他更知道，跑了一次，跑不了第二次，何况妈妈还在家里。
门开了，是让肖宇梁转身想跑的声音，“宇梁回来了，来进来，把门关上。”
“快跑，肖宇梁，快跑！”肖宇梁心里大声喊
可当他看到妈妈的脸——妈妈是美人，巷子里的人都这么说，但是现在的她不是，乌青的眼眶，泛紫的唇角，还有呢喃着的“熊熊，快跑，快跑！”
肖宇梁僵硬的走进了房间，铁门关上的声音，就像是给今晚的暴行拉开了序幕。
肖宇梁抱着头缩在墙角，任继父发泄打骂，
“他今晚还喝了酒，怪不得还不走”
身体疼的麻木，意识却清醒的知道，
“不能哭，哭了这个男人会更兴奋，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男人发现了男孩的沉默，既不哭闹也不反抗，觉得有些无趣，又拿走了桌子上放的一百元钱，“越赚越少，你最好把你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要是让我发现你敢藏钱，就把你儿子卖了给老子换酒喝！”他面目狰狞地吼完，摔门离开。
妈妈扑过来，颤抖着抱住肖宇梁，在这个时代，家暴和吵架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这个继父是片警头的弟弟，谁敢管闲事。
“妈妈，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妈妈，我们能报警吗？”
“熊熊，宇梁，我们再坚持一下，妈妈很快就攒够钱了，妈妈就带你走，我们再也不回来，我们再忍一下。”
肖宇梁伸出手抱住妈妈，他把头靠在妈妈肩膀上，妈妈身上的皂角香混杂着烟草的味道，不过没关系，妈妈明天的衣服又会是熟悉的皂角香。
之后平静了几日，肖宇梁又要在对面楼下面数数了，男人又回来了，“5，4，3，2，1”肖宇梁看着暗下来的卧室灯，犹豫了一下，但是他实在太饿了，他想吃妈妈做的饭，他把书包向上掂了掂，把书包紧紧的贴在了背上，好像这样他能找到点所剩无几的安全感。
他走进楼梯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他，他张开腿想跑，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了书包袋，肖宇梁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打人了！打人了！”
巷子本身就逼仄狭小，隔音自然也不好，陆陆续续有人探出头来，或者跑到楼下来，有人说：“算了吧，老朱，宇梁还小，不至于打他，”
“是啊，老朱，算了吧”
“就是，老朱，你松开他！”
越来越的人加入其中，老朱看到这情况，他不怒反笑，“大家伙不知道啊，我哥和我说了这孩子不学好，学会偷人家东西了，我一气之下才决定管教管教他”
“这样啊，那是该教育，可打孩子，是不是…”
“他哥说的？ 真的假的？”
“谁知道啊，他都把他哥搬出来了，就是告诉我们少管闲事了，快走吧，散了”
“又不是打得你家的孩子，管不了，管不了”
肖宇梁不记得周围的人什么时候散的，只记得自己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也没再说什么，他第一次觉得，“打吧，打死我，解脱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