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宪宇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着当天的报纸。
“嗯。”信平不语坐在一旁,像丢了魂一样。
“怎么啦?”宪宇问。
“没事。”信平长出了一口气。
“好,你说没事就没事。上官老爷约你晚上逸园吃饭,我帮你推了。”
“谁让你推的?”
“你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去吗?”
“那你就帮我做决定啊?”
“不是,你怎么了?”
信平突然想起来刚才甄琦说过同样的话,没有搭理宪宇,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回到了房间。倒头就睡。
月亮悄悄爬上了来。换掉了太阳,带着它的小星星,挂在天空,拼命的眨着眼。
“呀,你到底去不去逸园,怎么还不起来?”宪宇摸了摸信平的头,发烧了。
宪宇叫了医生来家里给信平打了针,信平睡了过去。嘴里喊着甄琦的名字。
“也不知道这西药到底治不治的了相思的病。”宪宇自言自语的看着信平。
夜深了,信平醒过来,看看趴在床边熟睡的宪宇,他起身下床走向窗口,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门口那条街口的银杏大道,在雨里若有若无,时浓时淡。深秋的雨总是来得急,缠缠绵绵的下个不停。信平倚在窗口,想起了玉儿。
“你喜欢银杏?”
“是,也喜欢白果。”
“啊,原来是爱吃的缘故啊。”
“才不是呢,小时候家门口就有这样一条银杏大道,到了秋天哥哥们就会带着我打果子。然后交给姑姑们做白果糕。”
“然后呢?”
“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她还记得当时玉儿的神情,温柔的留恋的过去。
后来信平把家门口的那巷子上的树木全种上了银杏。后来他带玉儿去看,告诉玉儿。
“以后啊你嫁过来,到了秋天每天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金色的银杏洒满了家里的巷口,然后我就带着你和宪宇出去打果子,回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果糕。”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之后玉儿就在没有见过那条黄金璀璨的巷子,也没有吃到信平做的白果糕就去了。再次出现,她就是罗袖了。
“你醒了?”信平问。
“你好了?”宪宇答。
“不就是有点感冒。”
“好吧。”
“吃饭吧。一会要去接一个重要的人。”
“谁呀,老爹。”
“啊,一个来上海办事的老朋友,你们小时候啊,我们一起做生意。你们太小可能不记得了。”
三人来到码头,接到了这个老朋友。
“来来来,这个啊,是吴叔。”李老爷的手紧紧地握着吴叔,眼里饱含着泪水。
“你们俩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吴叔也仅仅握着李老爷的手,看来得确相识已久。
“吴叔,我帮您提箱子吧。”宪宇想接过吴叔的箱子。吴叔一直紧紧的拽着它。
“不用了,也没什么东西,我自己拎着就行了。”
“那走吧咱们,咱们先回家,您赶了一天路,肯定也累了。”信平看着宪宇有点尴尬,出来打圆场。
“信平说的是,你看我这看见你就什么都忘了,先回家。”
李老爷拍着吴叔的肩膀,笑容里带着些许感激。
“李婶啊,给老吴做碗面,让他吃了在休息。”李老爷吩咐道。
“二楼的房间啊,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就安心住下。以后啊,这儿就是你的家。”
李老爷对吴叔说。“我们呀,一会可能都不在家里,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下人。”
“是呀,吴叔,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提。千万别客气。”
“是呀,吴叔,我哥在逸园订了位子,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谢谢,谢谢你们。”吴叔说。
交代好了,吴叔就去休息了,李老爷先出了门,接着信平和宪宇也出门了。
“哥,你觉不觉得这个吴叔有点奇怪。”
“为什么?”
“我就是想帮他提箱子,他不但不领情,反应也太激烈了。”
“也许,他只是不习惯吧。或者怕麻烦别人。”
“可是爹亲自去码头接人,还带回家里,吴叔可是第一个。”
“爹不是说了,年轻的时候一起做过生意,肯定是莫逆之交,爹才会对吴叔这么照顾有加。”
“也对。可能是我多想了。”
信平开着车,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宪宇的怀疑,虽然无根无据,却句句都在理。这个吴叔,的确来得蹊跷。
“订过位子了,李信平。”
“好的李先生,这边请。”
李家的三父子和吴叔到了逸园的餐厅,点好一桌子菜,为吴叔接风。
“老吴啊,你多吃点,这些啊,都是我特意吩咐的,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菜。”
“李哥,我挺好的。”
“老吴啊,当年要不是你,哪有现在的我啊。”
“李哥,都是我该做的。”
“老爹,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啊,以后有机会跟你们慢慢说。总言之,当年要不是你们吴叔顶了我的位置,你们早就流浪街头了。”
“李哥,别这么说,这么多年,我过的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也没吃着苦。”
“你们先聊,我去个洗手间。”信平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甄琦让自己滚的话。
出了房间的门,走到连廊,坐在了石阶上,信平点了一颗烟。狠狠地吸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抽过烟了,一颗又一颗,停不下来。
“李信平。”信平顺着声音看了一眼。
“罗袖。”
“你怎么在这儿?”
“我都没问你怎么敢来。”
“有什么不敢,悔婚又不会死人。”
“没什么,来这看月亮。”
“来这儿看月亮?原来上海最美的夜色在这儿啊。”
“是啊。”
“甄琦呢?”
“不知道。”
“吵架了?”
“既算不上朋友,又算不上爱人。有什么可吵得.”
“你不是喜欢她?。”
“呵,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
“因为我了解你啊。”
“是吗?你对我还真是‘上心’。”
“信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是玉儿。”
“如果可以,我希望玉儿没有出现过。”
“ 你就那么恨我?”
“没有。”
“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咱们会有今天。”信平烟渐渐熄灭了。
“我不希望你插手我和甄琦之间的事。”罗袖看着起身要离开的信平。
“不要伤害她,我帮你,带岩井走。”
信平熄灭了烟头离开了连廊。罗袖看着信平离开的背影,知道信平再也不属于她,他为了甄琦不受伤害,愿意帮自己救岩井出来。
信平回到了房间里,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准备离开了,在离开逸园的时候,遇到了罗袖。
罗袖上前打招呼。
“李老爷。吴爷,您回来了。”
“是呀。我活着回来了。”
“那您就好好在上海养养身子骨吧。指不定哪天您还得回去呢。”
“罗袖,你什么意思?”信平问。
“李信平,看来你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罗袖,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宪宇问。
“回家问问你爹吧。慢走李老爷。慢走。吴爷。”
李老爷看了看罗袖,拍了拍信平的肩膀。四个人离开了逸园。上车后没有一人说话,寂静一片。回到家里,信平和宪宇终于按捺不住。
“爹,您是不是有什么是瞒着我。”信平问。
“就是,老爹,您有什么是就告诉我们嘛。”宪宇也很着急。
“有什么事,该你们知道的必然会告诉你们。”李老爷说。
“意思就是不该我们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了。”信平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跟你爹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爹。”
“好,那我们不问,我们只想知道吴叔到底是什么人。”
“吴叔,吴叔是救你们命的人,没有吴叔,就没有你们俩今天的日子。”李老爷有些气急败坏。
“李哥。信平,宪宇,你们别吵了。这件事,我来跟你们说。”吴叔说“你们呀,先坐下。”
“信平。宪宇。你们当时还小,我和你爹那个时候在香港进了一批货,因为是走私的,就被劫了,那个时候会这种技术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就要求我和你爹教授他们这项技术。我和你爹不肯,他们就把我和你爹关在船的甲板下面。后来船在近海的一个海域遭遇触礁。我和你爹侥幸逃脱到了一个小岛上,谁知道日本人并没有放弃对我们的搜寻,眼看着我们就要被包围了。我为了让你爹可以回到上海照顾你们,就选择了自投罗网。跟他们回到了日本。”
“那罗袖是怎么回事?”
“她是当时监管我的商人的女儿。”
“商人?的女儿?”宪宇问。
“是的,罗袖小时候很聪明,也很可爱。”
“哥。哥。”
宪宇喊醒了发呆的信平,信平知道吴叔在说谎。哪来的什么商人,唯一能解释清楚的就是,自己的爹,和眼前的这个吴叔都是特工,后来监管他们应该就是现在被软禁在碧桐书院的岩井一郎。
“吴叔,很谢谢您当年救了我爹。今天是我太鲁莽了,您早点休息吧。”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们。”
“宪宇,我有东西忘在逸园了,陪我走一趟吧。”
“好的,大哥。”
二人离开了家里,开车前往逸园。
“哥,吴叔在说谎。”
“我知道,这么多年,爹一直在瞒着咱们,我一直以为他最多只是个红色资本家,现在吴叔来了,看来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吴叔是认识罗袖的,也就是说,吴叔是从日本刚回来的。如果吴叔真的是军统或者是共产党的人,那么甄琦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对啊,甄琦。密室。”
“你想到什么了?”
“去张家,甄琦房间里有个密室,说不定可以找到些什么。”
夜已经有些深了,张家别墅只有几盏灯海亮着。信平左顾右盼,准备越墙而入。
“哥,为什么不走大门。”
“你小子是不是傻,这个时间哪有人给你开门。”
“哦。”
二人跳进院子,翻上二楼,进入密室,身手矫健,干净利落。
“哥,你怎么知道这有个密室。”
“嘘,偶然知道的。”
“甄琦睡着了。”宪宇看了一眼睡熟的甄琦。撇了撇嘴。
二人进入密室。信平轻声的说,“找找这里有没有关于吴叔和爹的文件。要轻一点。”
“好。”宪宇小声的回应。
二人正仔细的翻着,这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二位,需要帮忙吗?”
信平和宪宇停了下来,知道甄琦醒了。一起回头满脸歉意的看着甄琦。
“琦姐,对不起,都是我哥。非得来,吵着你睡觉啦?我们这就走。”
“站住,把我这儿翻得这么乱就想走。”
“嘿嘿,收拾好了再走。”
“对不起,甄琦。”信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这么晚了,你们来找什么?”甄琦没有怪信平,看着宪宇一直在整理,也好奇的问道。
信平犹豫了一下。深邃的眼神向甄琦发出了一种求救的信号。“甄琦,你知道吴天吗?”
“吴天?”
“是。”
甄琦转身回到了房间,信平和宪宇爷离开了密室。“他已经回来了?”
“是。”
“你们为什么会问起他?”
“他现在住在我们家。”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他说他是因为生意才被被日本软禁。软禁他的人是岩井一郎。他认识罗袖。”
“你想知道什么?”
“我爹是谁?和吴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吴天是中共地下党的一名无线电高手。当年因为执行一项任务而不幸被俘,他当时的搭档就是李老爷。”
“所以,我爹也是…?”
“不,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爹已经死了那次沉船里,据我所知。你们的爹,这几年一直支持着抗日,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当时和吴天执行任务的那个人。”
“我爹他,一直支持着抗日?”
“是,李老爷为前线资助了很多,有药品,也有枪支。这几年仗一直在打,前线一直很吃紧,多亏李老爷这样的红色资本家,帮了很大的忙。”
“吴叔既然被俘,这么多年都在日本的掌控下?”
“是的,虽然我们一直想救他回来,但因为他是很厉的无线电高手,而且对中国的战术很熟悉,日本人一直想利用他,看他看的也很紧。”
“那如今他是怎么回来的?”
“应该组织上的营救吧。毕竟吴天这种高手,还是很值得的。”
“这样啊。哥,我就说爹没什么吧。”宪宇说。
“信平,你爹真的很爱你们。”甄琦说。
“哎,这折腾半宿,我都饿了,煮两碗面吃吧。琦姐。”
“厨房在楼下,下人们也都睡了,你要吃就自己去吧。”
宪宇下楼了煮面了,房间里剩下信平和甄琦二人。
“信平。”
“甄琦。”
“你先说。”
“你先说吧。”
“甄琦,对不起,我那天太冲动了。”
“没什么,我还是很谢谢你救了我,只是,以后,我的事情,不要再参与进来了。”
“其实,甄琦,我想知道,我爹是不是….?
“信平,你要相信他,保护好他,也要保护好宪宇。做你的花花公子,做你的大少爷,你爹为你们留下的财产,足够你和宪宇过很富裕的生活。你知道这么多就够了。”
“所以,你还是有隐瞒。”
“是,我想李老爷也不希望你和宪宇知道太多。”
“甄琦,你知道吗?自从玉儿去了,我就再也没对别的女孩动过心思。虽然会和别的女人喝酒聊天,但第二天也许连长什么样都忘记了。我不希望你出事,哪怕你永远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
“不要喜欢上我啊。信平,我可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甄琦开完笑的说道,也希望信平只是喜欢自己漂亮的外表,早些忘了自己。
信平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甄琦,捧起甄琦的脸,吻了下去。
甄琦一把推开信平。“李信平,你干嘛?”
“你不是说自己水性杨花吗?不就是个吻,你那么激动干嘛。”
“李信平,我那是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啊?”甄琦瞪了信平一眼,向窗口走去。“呼,好热啊。”边说边扇着风。
“可我是真的想吻你啊。”
“李信平,你有病吧。”甄琦一本正经的骂着信平。
信平到不以为然,看着甄琦甜蜜的笑着“哎,你知道吗?这样房间里只开一盏床头灯,你站在窗口,拿着扇子,夜色刚刚好衬着睡衣的颜色。真的特别美。”
“看来我是你见过穿着睡衣站在月色下最美的了?”
“嗯。”
“那你见过多少个穿着睡衣的美女呢?”
“这个…..还真有点记不清楚了呢。”
“哇,李少爷还真是有魅力呢。”
“所以张小姐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李少爷呢?”
“巧了,张小姐不喜欢。”
“哇,看来张小姐不喜欢帅气又优秀的男人。那张小姐喜欢什么样子的?”
“不告诉你。”
“哥,琦姐,吃面了。嘿嘿嘿。”宪宇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正巧撞见两人交谈甚欢。又觉得自己打破了气氛。“嘿嘿,你们继续聊,面我自己吃。”
“把门带上,哥今天要和张小姐好好聊聊。”
“好嘞。”宪宇走的时候带上了门。信平一步步朝着床边移动,像个恶魔一样朝着甄琦鬼魅的笑着。
“信平,你要干嘛?”
“你又不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只好做些和水性杨花的女子在一起经常做的事情喽。”
李信平来到窗前,保住了甄琦。“李信平,你无耻。”
“我知道。”
“你放开我。”
“不放怎么样。”
甄琦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你确定不放?”
“不放。”信平抱的更紧了,生怕甄琦跑了。
甄琦掐了一下信平的前胸,又一记过肩摔将信平摔倒在地。信平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
“甄琦,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不重你不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啊,起不来了。起不来了,叫宪宇,去医院。”
甄琦见信平一直打滚起不来,又直喊着疼,急忙蹲下看信平。“怎么啦,那么弱啊。摔一下就不行了啊。”
信平急忙又抱住甄琦。甄琦刚想挣脱。
“不要离开,我需要你。”画风突变,信平温柔了起来。
“嗯。”甄琦答应信平,二人的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甄琦突然觉得信平是脆弱的,她看着信平抱着自己,像是在寻求安慰的孩子。的确,这段时间为了她,这个大少爷吃了不少苦,希望在真相大白,她离开的时候,信平还是会像今天一样。当然,真相,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
“哥,你快醒醒吧,人家甄琦姐把早饭都做好了。”
信平睡醒了,发现自己睡在甄琦的床上,甄琦不在身边。
“哥,你快醒醒吧,人家甄琦姐把早饭都做好了。”宪宇打开房门。嫌弃的看着刚睡醒的信平。“你还睡。”
“甄琦在做早饭啊。”
“对呀,家里的丫头出门了,甄琦姐一早就起来了。”
“走走走,吃早饭。”信平急匆匆的下床,看着甄琦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不禁嘴角上扬。
“嘿,宪宇,是不是很美。”
“是。”
“是什么呀?”
“哥,你昨天和甄琦姐发生了什么?你们,一起?”
“我也记不清了,我就记得我抱着她,我们一直聊天,然后我就睡着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小子就叫我起床了。”
“你可真是,琦姐这么个美女在你眼前,你还睡得着?”
“说的就是。”
甄琦正好忙完了,抬头看见信平和宪宇看着自己。
“信平,睡醒了。”
“是啊。”
“你们两个,下来吃饭。”
三人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着早饭,享受着这个温暖甜蜜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