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能睡在这里么?”
房间空荡荡的,那张床显得大的突兀,衬的床上的人愈发瘦弱娇小,床上被单凌乱,空气里还留存着荷尔蒙的味道。
安故觉得有些疲倦,揉着眉心踟躇着开口。纪云天背对着她在窗口抽烟,头也没回,干脆无情的说了句:“不能。”
安故微愣,但并不惊讶,纪云天一向如此。是她自己不切实际,不死心罢了。
她瘦,躺着看不出来,坐起才能发现腹部微鼓——她怀孕了。
安故垂下眉眼,下床捡起睡衣。“我让阿姨来为你换床单。”她一边尽力对纪云天温声细语,一边痛斥自己下作的比站街小姐还不如。
纪云天瞧着她微微朝前躬着的身子,未再出声,拿起睡衣披在了身上。
安故嫁给纪云天两年了,这是她怀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也差不多是这个月份,因为和他做运动过于剧烈,掉了。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纪云天故意的,可当医生告诉她的那一刻,她内心龌龊又自私的生出了一丝高兴。
她爱纪云天,无可厚非。但这不能代表安故可以放下一切,安安心心的给他生个孩子出来。
“安故,你没有权利。”她总是这么说。可是安故,同样没有权力,杀掉这个生命。
阿姨候在门口,捧着新被单,见到安故走出来,低声唤了句太太,也是聊胜于无的敷衍。
安故把窗户拉开,看着朗朗夜空,任冷风嗖嗖的刮进来。不冷,安故固执的想。窗户上隐隐映照出房内孤寂的模样,安故回过头扫了一眼,关了窗户跳到床上,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真冷。
“你也太狠了,她怀着孕呢,安家欠你的,她何其无辜。”
安故迷蒙中听到有人说话,嘴里全是苦哈哈的药汁。她有点想笑,如果不是晕着她定要上前拽住那个医生,笃定的告诉他,安故一点也不无辜。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再清醒时天已经亮了。
她头很沉,眼神迷迷蒙蒙的聚不上焦,茫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纪云天拿着文件袋,正打算进来。看见安故迷茫的双眼,心口倏地疼了一下,但他还是伸手把文件和笔递了过去。
离婚协议书。
安故揉揉眼睛不解的看向纪云天,他就像是和商业伙伴谈生意一样冰冷:“之前说过不会和你离婚,但情况有变。”
她舔舔干涩的嘴唇,竟发不出声音来。
——明知道你厌恶我,可我偏固执的不想一个人生活。
“柔阳要回来了,我们先离婚,你继续住在这里,生孩子之前不用搬出去。”
叶柔阳,是他在和她结婚之前的女友,耶鲁大学高材生,被她一棒子打走的苦命鸳鸯。
但她没什么选择,签不签,婚姻都名存实亡。
何况,她从不忤逆他,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怕还是因为爱……
她捏住那根冰凉的笔,协议书左侧的“纪云天”写的龙飞凤舞,像是在嬉笑她那抖的像是蚂蚁爬出来的字。
如他所说,叶柔阳回来了,纪云天在家为她办接风宴,请了他们的一众朋友,觥筹交错间party气氛热闹异常。
纪云天与叶柔阳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接吻,他脸上是安故从不曾见过的温暖笑容,叶柔阳落落大方,温柔知性,站在纪云天身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安故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楼下的一切,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像是浓烈的嫉妒,也有一点释然。
她是清晨柔软的太阳,我是故里的尘埃。
自然是不存在嫉妒的资格的。
狂欢直到深夜,安故终于看见纪云天扶着最后一个醉酒的人离去,楼下吵闹着让纪云天赶紧离婚不要再辜负叶柔阳的声音也消散殆尽,安故开了房门。
她一直都没吃东西,没人记得为她留饭。她时常会想,死了算了,一尸两命。可她又想,妈妈拼了命的让她活着,自己就这么死了,着实辜负了这唯一的恩情。
安故摸了摸腹部,如果……当年你也是这么保护我的,我也会像你一样,带着这个生命,
让她看一眼窗外的蓝天。
她蹑手蹑脚的下楼,一楼客厅一片狼藉,阿姨要清早才会来打扫。
她去厨房冰箱里找,往常冰箱里总是囤积的满满当当,估计是今天派对的原因,冰箱里除了生鲜,能吃的,只有蛋白粉。
她无比讨厌蛋白粉的味道,可她必须得补充蛋白质,只拿它当药一样的喝,如今也只能用它撑撑肚子。
忍着恶心喝完,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身后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安故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纪云天,他睡衣扣子敞着,锁骨处有一片诡异的红色痕迹,她努力不去想他在楼上做什么,只是低着头说:“我上去了。”
纪云天拽住她的手臂,她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太瘦弱了。
他去客厅拿了白天聚会时的切片三明治,放进微波炉转了一会儿,用盘子装好递给安故,她闻着培根的味道有些恶心,但还是漠然的接过。
毕竟纪云天鲜少给她做东西吃。
安故端着盘子出门,纪云天在她身后冷冷的说了句:“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上三楼。”
因为叶柔阳住在纪云天的房间,那里是她睡一晚都是妄图的地方。
安故有点想哭,可她眨着眼睛,眼眶干涩,只能机械的重复咀嚼吞咽的动作。然后躺下来,催眠样的告诉自己,快点睡觉,不然对身体不好。
我得活着。好好活着。
安故其实没睡好,她惦记着给纪云天做早餐。
她常常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能给身边人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似乎……这样就可以稍微,稍微融入一点他的生活。
安故一下楼就看到正在厨房间忙碌的女人,她穿着正红色的真丝睡衣,就像是刚嫁人的新娘。
听到身后的动静,叶柔阳回头,看到安故,目光集中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几秒便非常温和的笑道:“原来云天找的那个代孕是你?”
安故登时愣在原地,垂下眉眼,原来在他口中,她只是个代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