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二位慢走”小厮把我们送到门口，我们那辆朴素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

　　看来这里真是废弃得彻彻底底，所以才会孕育出许多不幸者，然后因为他们诞生出更多不幸者。

　　就比方说现在的我和商枝 。

　　商枝 二话不说就重新回去敲门，可是猛敲了好几下，都没有人来开门，仿佛这只是一个荒废的宅子。

　　我看了眼天空，已经日暮了，要尽快找个地方住下，要不然等到晚上，还呆在这里的我们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幸。

　　并没有说商枝 的武功不好，只是真的到那个地步的话会很麻烦，官司还另说，就怕这群生活在最低端的人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毕竟他们已经是如此了，生和死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但如果死的时候能拉上什么达官贵人，可能他们还会觉得很值。

　　“属下无能，还请小姐允许属下背着您走到街道上去”商枝 敲了几下没人应便换了个解决方法。

　　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点点头，商枝 并没有马上蹲下，而是思考了一下，道：“失礼了”

　　便把手上的斗笠轻轻戴在了我的头上，仿佛怕压坏了我的头发。

　　然后才在我面前蹲下身子。

　　商枝 背着我在房顶来回跳跃，脚步很轻快，月亮在我们身边慢慢升起，脚下的房子也慢慢点亮了灯，风吹着我的思绪，吹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一度分不清这是我的记忆还是原生的记忆。

　　商枝 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二十一，这是一个数字，一个代号，也是他用了十五年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有意义的，这个数字上淋得是血，是他用命去抢，是他们用命铺出来的。

　　他是在四岁懵懵懂懂的时候被父母卖到人牙子那里的，家里有六个孩子，家里十口人已经到了掀不开锅的状态了。

　　于是他们很自然的把他卖了，还摸摸他的头，说：“娃子，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才四岁，好养得很，被大户人家买去还能混口饭吃。”

　　商枝 那时候看着他们，没有哭也没有闹，他是家里第三大的孩子，下面有一个一岁多的妹妹，一个两岁还不会说话的弟弟，上面是九岁的姐姐，和六岁的哥哥。

　　其实还有，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姐姐，被他们，眼前的父母，卖到了妓院，他那时候看的清清楚楚，姐姐哭的撕心裂肺，趴在地上拉着他们的裤脚，一声一声得恳请他们不要卖了自己，而他们只是低着头笑嘻嘻得数钱。

　　他们看不见，比瞎子还瞎，但他们又看得见，比当铺的老板还会算账。

　　他或许是幸运的，就在他刚刚被卖到人牙子手上时，墨家就来人了。

　　人牙子把许许多多的小孩叫到一个不大的庭园里，女生一排男生一排，大家不敢哭也不敢叫，只能乖巧的站在那里像商品一样任人挑选。

　　那个男人很粗壮，他先是简单的看了一遍，然后对人牙子说：“我要四五岁左右的小孩”

　　筛选了之后孩子还是那么多。

　　然后那男人看也没看就和人牙子说，“这些我都要了，钱报到墨家便可。”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墨家，此生便是墨家的人，死后也只能成为墨家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