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热烈来了。
费渡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目光透过镜片落在糖炒栗子的摊子上。
“小伙子买不买哪，我这的可甜嘞！”
“……两斤，谢谢。”费渡的眼角轻佻的向上提起，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但那可疑的沉默却骗不了人。
是想到了什么吗？
费渡哈了一口白气，视线模糊了起来。可他又舍不得解下某人认认真真给他系好的围巾，只好摘下了眼镜。他的手蜷在暖融融的袖子里，只露出一点冻的发红的指尖，捧住了炒栗子的纸袋子。
今天骆闻舟貌似加班呢……
哎，没什么可以欣赏的了真是让人伤心。
他好不容易闲下来，结果想看的人不在家，简直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了吧。
还真是辛苦呢。
他悠悠地迈开长腿朝自己那辆显眼的suv走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生理泪水让他看不清世界的清晰轮廓，只觉得迷蒙。刚走近自己的车，费总的嘴就被驾驶座上弹起来的人捂住了。
可你费爷还是你费爷，他没有一点点紧张和惊惧，甚至张开嘴用舌尖在那人掌心轻轻向上撩了撩。
“……你怎么知道是我？” “肇事者”的声音闷闷的，大概是有点想不通。
还能怎么，我车钥匙就你还有一份。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可能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认真点。”骆闻舟气笑了，“不然今天不给你吃饺子。”
费渡掀起眼皮看了看骆闻舟：“师兄不要。”
平淡的语气联系上下文结合语境都十分正常，可就这还是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出歧义来。
骆闻舟喉结滚动了一下，又欲盖弥彰的干咳了一声。他弓起食指，作势要敲：“说不说？”
“说说说，都怪师兄太好闻了。”费.从心.渡到底是没把真相说出来。
“……”
“惟汝德馨，香飘十里。”
“小兔崽子找打是不是！”
“师兄我错了。”
“……”
他是拿这货没办法了。
“不过居然已经到冬至了吗？”
……话题转移得天衣无缝。
但没办法，骆队口嫌体正地端着架子说：“当然是了。不过大总裁果然比我们这些低层劳动人民要忙的多啊。”
谁曾想费渡居然没接话，目光散了散，似乎是走神想着什么。
不过费渡马上就回过神来，闻言又笑了。
“师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所以呢，咱就别装五好青年了。”
“回家收拾你。”
费渡笑眯眯地看着骆闻舟发动车子，剥了几个栗子给这个宽于律己的双标大仓鼠，果不其然被这只间歇性星际仓鼠训了一顿“你居然买了这个饭前吃这玩意我看你怎么吃得下饭”，然后心安理得地吧唧吧唧。
不过费渡的心神早就飘了个十万八千里远，之前骆闻舟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见，只是稍稍推导了一下内容再去回答而已。
大概是很远很远的冬至了。
小费渡曾渴求过亲情。
他的母亲在那天没有让厨师做饭，而是不熟练地自己下了一包速冻饺子。然后让小费渡来吃。
奇怪，在富人眼里这种东西明明和垃圾桶里没过期的馊饭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地吃了不少。
费承宇没有回家，这大概是送给费渡母子的冬至礼物吧。
后来记忆越来越模糊，只记得她笑了。
莫名有几分洒脱的味道，笑着嘱咐他路上小心。
去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一概不记得。
只记得那个女人温和的笑容，像带了露水气味的插花。
“不要怕，去吧。一路小心，要走对路哦，别迷路了。”
“嗯。”
对了，他做到了。以后也不会迷路。所以他也朝那个逐渐变得虚幻的女人影像笑了。
你去吧，我已经长大了。我明白了，可以不用再担心我了，承你吉言。
执念已了，她可以安心去了。她爱着的小种子，终于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根处埋着她的尸骸，但她不后悔。
“嗯。”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于那孩子的担保。然后终于彻底消散。
费渡是被骆闻舟摇醒的。
眼眶淡然的红在雪中捻开了一点朱砂，让他不确定那个梦里的记忆是否真实。
“走，今天我下厨。穆小青同志他们又来蹭饭了，先别睡了。”
骆闻舟像是毫无知觉地从后备箱拿出了一堆食物，然后拍了拍费渡的脸。
“今天想吃什么馅的？”
“唔……都行。让妈选吧，反正师兄做什么我都爱吃。”
感天动地，不吃脖子以上膝盖以下的那个费爷总算是走了。
“行，走吧。”
“师兄等等我。”
骆闻舟一路都没有说话。他将一切看在眼里，毕竟车里暖气开那么足，那不会是冻红的。
一直到家骆闻舟才回过神来，回过头正看见费渡正拿一个栗子往嘴里放，火气噌地冒上来：“费渡！我是不是说了先不许吃？拿来，没收！”
好巧不巧，穆小青同志和太上皇也走过来了。
“骆闻舟？你怎么回事啊？”这是穆小青同志的偏心。
太上皇轻飘飘地瞄了一眼。
大仓鼠只好委屈地放开了干粮。
委委屈屈地开了门，委委屈屈地洗菜、和馅，感觉自己的家庭地位不过一个厨师。
罪魁祸首稳稳地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向厨房，揶揄地笑着说：“师兄我来帮你啦。”看来是把那两位哄开心了，顺带听着他们损了一波骆闻舟。
“小兔崽子你还有点良心啊？把剩下的菜洗了去，再剥些蒜。”
费渡笑着听命了，时不时还要骚扰一下骆闻舟。
过了一会饺子好了。
家里很暖和，费渡冻红了的指尖反弹着变得很烫，已经足够暖热以前的自己。
暖气充斥了整个房间，让费渡尝到了“家”的味道。
甜甜的，暖暖的，软软的，温柔的。
那么，晚安。做个好梦，明天就会开始回暖，春天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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