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晋王宫，看着前面欢呼雀跃的四季山庄旧部，七爷和大巫也是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结果高兴不过三秒，回头就看见周子舒脸上顶着“是你们捣的鬼吧”这几个字在注视着他们。
七爷、大巫：“……”
看着周子舒一动不动的目光，七爷也只能学着你的样子咳嗽两声装模作样道：“你别看我，这是‘王爷’的主意，我和乌溪就是提了点意见。”
看着七爷甩锅毫不脸红的样子，周子舒毫不犹豫地白了他一眼道：“编，景北渊你再接着编！我就说大巫怎么突然进宫了，感情是为了防着我提前得到消息所以才把相关知情人全部叫进宫里，之后又把所有山庄旧人叫过来防着我拒绝！景北渊，这一手要不是你出的主意，还能有谁？！”
看着周子舒真的生气的样子，七爷坐在车上默默拢紧披风，一步一挪地躲到大巫身后好避开周子舒的眼神攻击。一边挪还一边甩锅道：“子舒，我们毕竟是为了你好。而且是‘王爷’她说要给你个惊喜，所以才叫我把大巫叫进宫以免他透露消息给你。不过后来出现了点状况，我们才觉得还是提前给你个消息让你有所准备……”
一边说一边看见周子舒脸色越来越不爽，七爷将自己彻底躲到大巫背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再不道歉对方真的可能要跟他“好好”聊聊，他叹口气，躲在大巫身后乖乖认错道：“好吧，我的错。但是我也只承认，把所有山庄旧人叫来是我的主意，让你们以四季山庄的身份去救人，却是她的主意。”
周子舒盯着七爷不语，这点他心里清楚，毕竟能够想到引入江湖人来插手蒋征这件朝廷事，除了这个满脑子天马行空的“晋王”，也就没有别人了。
大巫看不下去了：“周首领，周庄主，我就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四季山庄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脱离天窗，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
不，是太好了！
好到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周子舒喃喃道：“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好到让我有些害怕。”
害怕这一切全都是一场梦，醒来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重生，也没有所谓的一体双魂的晋王。
梦醒之后他依然是四季山庄的罪人，是连累八十一山庄旧部的罪人！
看着周子舒脸上的彷徨，见过他曾经心如死灰的七爷和大巫也只能在一旁叹口气。
七爷从大巫身后出来，过来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用心良苦道：“前世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与其留恋过去，不如看看未来。而且，子舒，你可是在所有人面前跟‘王爷’下了保证的，为了不让你那剩下的师叔师弟们失望，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营救蒋夫人这件事。”
听到七爷的鼓励，周子舒这才露出一丝笑道：“多谢。”
说完，他回头看向那高耸的城墙，对着七爷感慨道：“有时候真的觉得若论天真，这位‘王爷’好像没资格说九霄的。虽然看样子为了让四季山庄能脱离天窗，她应该是想了很多理由，但我想这些其实说服不了晋王手底下那群人吧。”
说起来，周子舒总觉得你有点像成岭。不过，还是觉得你比成岭少了分心机，却多了几分闹腾。
想到这，周子舒转头看了七爷一眼，由衷感谢道：“那群人能够容忍‘晋王’这个提议，估计北渊你也是在一旁出了不少力吧。不管怎样，我周子舒承你们的情！”
“你要是感谢我，感谢她，就不妨在后面替她多遮掩一二。”
七爷捏着眉头苦笑道：“我虽然替她换了赫连翊身边所有贴身服侍的人，但这只治标，并不治本。就算她有赫连翊的记忆，也不是长久之计。子舒，她需要一个理由说明晋王性格大变的原因，不然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周子舒点头称是：“确实。她与赫连翊，无论是气质还是做事态度都相差甚大，而且看她的性格，想一直这样装下去恐怕不容易。”
大巫听着周子舒七爷的对话，在一旁插嘴道“我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明明不懂你们的想法却还是想努力跟上你们的节奏，同时仍旧还要保持自己的想法，想要每一个人都能好好活着。说起来，蒋征这件事本来是件无解的事，最后也因为她，改变了我们原定的命运。总觉得，她现在这种心情我特别懂。”
就像是当初他作为质子入朝却被人送到了晋州，这一路他看见了很多，学到了很多，也有很多直到现在还是有许多不明白，但是他还是很感谢那段为质的日子，让他认识到了景北渊。
也是因为景北渊，才有了现在的大巫。
而七爷在听到大巫的话转过头，与他相视一笑。
周子舒：“……”
看到他们二人如此，周子舒觉得自己现在不该在车里。
而是应该在车底。
“咳咳！”
虽然打扰人谈恋爱是件非常不好的事情，但是现在老温还在鬼谷，周·孤家寡人·子·不想当电灯泡·舒表示：他想老温了。
……终于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个“周大灯泡”，七爷和大巫对视一眼，无奈收手。
在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确实有些缺德。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他记住这“仇”，估计以后这对无良夫夫绝对会报复回来的。
绝对！
见这二位终于知道避一避，周子舒这才松口气，想起之前大巫说的话，问道：“怎么我觉得，你们最近一直在说她好话？你们就那么喜欢她？”
大巫说：“这个小姑娘挺有我们南疆女子的风格，我挺喜欢的。”
七爷也点头称是：“一开始是好奇，现在却真的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反正连重生这种奇异之事我都见过两……见过一回了，要是这一世还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办事，又有什么乐趣。”
说到这，七爷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而且，我真的很想看看，这世间，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晋王，会有怎样的结果？我可是很好奇呢！”
看见七爷这幅感兴趣的模样，周子舒无奈道：“罢了，随你们吧。看得出来，她似乎很信任你们，这样也不错。”
七爷：“彼此彼此，其实我觉得她更信任你。”
“信任我？”
周子舒想了想你与他之间的交集，好笑道：“你确定？除了汇报工作，她几乎从来没有找过我。”
七爷：“但她平常十句里面有七句都会聊到你。”
周子舒：“什么？！”
看着周子舒吃惊的表情，七爷摊开手道：“要不是她在讲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你徒弟而不是像温公子，我就要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你了。”
周子舒皱眉：“这，怎么可能？我跟她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交集，她为何会……”
七爷见周子舒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也只能摇头：“不知。但我总觉得，她应该认识你。”
“子舒，你不妨想想，前世和今世，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周子舒回想他与你见面的场景，似乎永远都是寥寥几面，哪怕是下令都只是派王德来传达。
仅有的几次见面，除了今天和上次的不说自来，便是工作上的汇报。似乎每一次，你都不太爱见到周子舒。
不对，周子舒仔细回忆与你的每一次见面，好像是只要不看见他，不，是不看见他的脸，这位“晋王”的表现其实很正常。但是只要一对上他的脸，那双眼睛……
想到这，周子舒脸色变化莫测起来，他回头对着七爷和大巫问道：“北渊，大巫，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七爷、大巫：？？？
看着周子舒像是担心自己面容的小娘子一般抚摸着自己的脸好奇询问，大巫“耿直”回答：“没有啊，不过要真说有什么，白里透红、溜光水滑算不算？”
周子舒：……
这怎么听着像某只动物？还是可食用的！
看着周子舒郁闷的样子，七爷趴在大巫身上，肩膀微微抖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忍住笑意说道：“好了乌溪你别逗他了。子舒，你脸上没有什么东西。不过为什么这么问？”
周子舒抚摸自己的脸道：“我总觉得，她似乎不太喜欢我的脸。”
听到这奇怪的答案，七爷笑道：“怎么可能，你周大首领单论长相，在晋州也是数一数二的，谁会不喜欢美人。”
“美人”两个字让周子舒恍惚了一下，随后白了七爷一眼，继续奇怪道：“你就没发现，她就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我吗？或者说，看似在跟我说话，但是眼神一直会下意识瞥向别处。若是一不小心视线转回到我的脸上，她就会立刻移开目光。好像……”
好像他的脸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听到周子舒的解释，七爷大巫这也才觉得不对劲。
大巫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但仔细想想刚才见面的情况，你好像除了行礼，其他的时候目光都没放在周子舒身上。这跟你平常的“周子舒吹”确实有点不对劲。
周子舒也仔细回忆你看他的眼神，那目光中，明明有种憧憬，但同时又带着些许的纠结。
七爷：“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临走前，她跟你说了什么？”
看着突然又八卦起来的二人，周子舒高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只留下一句：“没说什么”，便直接掀开竹帘跳下马车，孤身只影地迎着雪朝着那远方走去。
灰色发白的皇宫城墙，还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
然而有些东西却再也不同了。
你站在城墙上，伸手想要握住一片小小的雪花，然而雪花刚刚落到你的手心，便化为一滩水，冰冰凉凉，却不复当初的美丽。
你看着下面的景色，对着身后那个只知道不说话的男人说道：“周子舒，这里，还记得吗？”
周子舒也跟随他的目光看先墙外，还是跟当初赫连翊求他帮忙时的场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人是这个人，但是灵魂却不再是那个灵魂了。
身后的人不发声，你也不逼他，感慨道：“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初建立天窗的初衷，也记得，老师当初的教诲。”
“涓涓江汉流，天窗通冥世。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
这是赫连翊和周子舒的师父在临死前写下的绝笔，也是这首诗，让周子舒有了成立天窗的冲动。
天窗，是那位老先生对着世道不公的呐喊，原本是想为这天下泄下一缕天光，最后还是因为身后这个傻子的忠心，变成了权利的工具。
说起来，你这么恼火蒋征这份忠心，何尝不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周子舒。
你说：“子舒，你当初想让‘天窗’成为那个能够泄下天光的那扇天窗，但是你看看，现在的天窗还是你当初所设想的天窗吗？”
你叹口气，甩掉手上的雪水，语气悲凉：“官场，政治，那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一个心怀壮志的人进去，不是吃干抹净，就是把自己折磨成另一个曾经讨厌的样子。就算你后悔进去了，想出来，也得脱层皮。你，我，北渊，还有天窗，我们都快忘记我们曾经的样子了。”
周子舒蠕动下喉结，刚想说话：“王爷……”
“周子舒！我不需要你给我表什么忠心！”
你根本不想让周子舒说什么，连忙就把你准备好的话一股脑讲出来：“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周子舒是个什么样的人！可那又如何，你不会变，我会变！周子舒，我只是个俗人，我怕我会变啊！”
不，不是怕，而是已经变了，曾经周子舒的表哥，已经变成了权力的奴隶，不再是赫连翊，不再是周子舒的表兄，而只是西北权利滔天的晋王。
表哥变成王爷，称呼上的改变表现出的，就是曾经的纯粹不在，心里的欲望沟壑再难以填充。
即使现在的晋王，是你，可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变吗？
现在的你还牢记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接受过高等教育，可蒋征的事情经历多了，你就不会麻木，不会厌烦吗？
与其等到最后失望，不如现在就放手！
“子舒，就这样吧！让你的一切都回到最初的原点。你还是去做你的四季山庄庄主，保留你的赤子，最起码我们能保一个是一个。”
天窗的势力已经很强大了，想要彻底取缔是不可能了，那就先把周子舒他们摘出去，省的到时候这家伙又往自己身上打钉子！
你捂着脑袋，强忍着大脑的疼痛，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什么，一边心里给捣乱的赫连翊送上一万个对他祖宗的问候。
看着你似乎头痛难忍的样子，周子舒下意识伸出手搀扶了你一把，面色复杂道：“你，没事吧？”
你强忍头痛欲裂的感受，声音从齿缝中传出：“没事！只是最近头风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但没事！”
只是有一个混蛋死不承认错误罢了！
你：@<……#%！
赫连翊！
自己做不到就别拦着别人追求自己的梦想！
你转过身，脸色微微发白，但还是尽力挤出一抹笑容，盯着他……后面那块砖道：“你可别多想，我把你赶走可不是不要你的意思。我知道当初你们四季山庄过的艰难，而且这些年你作为天窗之首帮了我不少。我作为晋王……不对，是作为你的表哥，怎么可能不帮你呢？子舒，以后山庄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只要表哥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子舒，你记住！你的身边有兄弟，身后有我！趁现在大家都还在，心未凉，血未寒，别老是一个人承担！”
“那样，很累的！”
“哎！师兄您等等我啊，怎么自己先走了！”
“庄主，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啊？”
“庄主，这次行动我们需不需要去联合一下别的门派。”
“别闹了老毕，这次可是秘密任务，不能泄露消息。而且这是我们四季山庄重出江湖的大事，我们可不能搞砸了！”
……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跟上周子舒的步伐，秦九霄像是个猴子一般趴在周子舒背后，最后又被周子舒给摔下来。
不知不觉，他的身边，又有了一群的人。
周子舒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身边有兄弟，身后有她……
胆子倒是挺大的，不怕他给她惹麻烦吗？
不过，这种感觉……
真的，很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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