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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 爱

梦戏

苏知意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太阳从葱绿的山顶上一点点冒出,再消失在视野里,太阳周围的云朵从天蓝色变成火红的赤色,再一点点变成黑色,零零星星的白点点缀在为它们准备的夜幕中,再像这样反复循环。

  苏知意认为这是一种自然的馈赠,她多么想跑到山坡山,追着一闪一闪的星星,感受凉爽又柔和似母亲的爱语一般的微风与微热汗水的碰撞,大自然在向她诉说着它的故事,她也急迫的想要告诉它她的一切,但日子是要继续的,大学不算繁重的课程让苏知意有了许多空闲的时间,与人相处成了她必须要做的任务,从一开始的与同学发生口角,到后来的肢体冲突,即使拥有几乎全满的成绩,苏知意也被下了劝退令,她的母亲赶到时,她只能低头扣着她的手指,耳边母亲的声音和校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而苏知意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座山了。

  跟着母亲回家的路上,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她静静地向前走,但她越迈越大的步子能表现出她的愤怒,苏知意也越来越快地走着跟她,而到了人流混杂的火车站,母亲一下子不见了,苏知意慌忙的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苏知意这才明白,母亲把她丢下了,丢在了这座繁华的城市里。

  

苏知意漫无目的的从火车站出来,走在街上,思考她身上剩下的最后一点钱,苏知意打电话给了莉莉,伴着清脆的铃声,焦急的心情有了缓解,过了一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柳莉莉的声音,未等苏知意开口,柳莉莉就说:“我知道你被劝退了,学校也是,你成绩这么好也要劝退你,校长就应该被开除!”

  “没关系的,毕竟是我犯了错。”苏知意安慰着柳莉莉,更像是安慰落魄的自己。

  “对了,你和你妈妈坐上火车了吗?”

  “没有...我妈...把我丢在火车站了...”

  “什么?你妈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没有地方住?今天快来我这住一晚吧,我的室友今晚刚好不在,我们也好久没一起睡啦!地址你知道的,就这样,拜拜!”柳莉莉一口气说完了苏知意想说的全部事情,苏知意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打了车,去了柳莉莉的住所。

  柳莉莉是苏知意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她们几乎是同吃同住,为了继续和苏知意待在一起,柳莉莉特意和苏知意报考了一个城市的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大学,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进门,苏知意就看到穿着淡粉色睡衣的柳莉莉,她见到苏知意,笑着把苏知意领进了门,周围的设施还是老样子,茶几上摆了几个带有兔子标志的马克杯,周围的一切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非常符合柳莉莉这种活泼又可爱的性子。

  “你怎么还呆在原地,快进来呀!”柳莉莉抢过了苏知意的包,把它放在了房间里。

  “今天晚上就和我一起睡!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我还是睡地板吧…”

  “不行!必须和我一起睡!”柳莉莉拽了拽苏知意的衣袖,有些委屈的说道。

  “好吧...”

  “太好了!”柳莉莉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苏知意推门进去,发现莉莉已经躺在床上等她了。

  

夜色已深,苏知意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了床上,柳莉莉的家虽然在住宅区里,但邻近街区,很晚也会传来喝醉的人的叫骂声和吆喝声,吵得人睡不着觉,当苏知意正烦躁的时候,柳莉莉的声音在苏知意耳边轻轻传来:“知意,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

  “你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

  “你要不要去我表哥那里打工?薪资很高的!”

  “你表哥.是做什么的?”

  “心理医生”

  “嗯...我再考虑考虑吧。”

  “要不你明天去试试?包吃包住!”

  “好吧...”

  没过多久,苏知意和柳莉莉都睡着了。

 

  听到柳莉莉说出包吃包住四个字的时候,苏知意的内心动摇了,于是在第二天,即使柳莉莉一再挽留她,她还是拎着行李离开了柳莉莉家。

  柳莉莉给的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重点医院,苏知意以前没有去过,在看到白色的高楼拔地而起的时候,苏知意的内心十分震撼。

  “精神科室...林语生...”苏知意敲响了标有医生姓名的门。

  “请进。”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门内传来。

推开门,斜对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冰冷的器械和白色的墙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那位医生见苏知意没说话,便开口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没有,我听说您这正在招助理。”

  “谁告诉你的?”那位医生脸的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柳莉莉...”

  “你先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吧,我现在没有时间。”那位医生指了指窗户边上的椅子,便不再说话了。

  “好的...”苏知意有些尴尬的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女人,她的脸色很难看,双眼下的黑眼圈很重,苏知意莫名地想到熊猫,但那熊猫可爱又微胖的身材和她瘦得几乎要显现出骨头的面容极为不符,多了一丝滑稽的感觉。苏知意听了一会他们的对话,大多是机械式的问答,她便没有心情听下去了,转了转椅子,开始看窗外的景色。

  那位医生又接待了几位病人,有的消极的一句话不说,有的愤怒的快要砸坏面前的桌子,有的到了科室就放声大哭起来,而那位名为林语生的医生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似乎没有一丝的波动,看起来有些无聊,苏知意很好奇,虽然她仍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但耳朵在偷偷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知不觉已经到晚上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上,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到了苏知意的脸上,苏知意被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那位姓林的医生。

  等她回过神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而那位医生也换上了便服,是一件淡灰色的卫衣和黑色的运动裤,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苏知意才注意到他比一般人帅很多,和电视上的当红小生只逊色一点点,淡棕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光芒,细长浓密的睫毛似乎想遮掩这份光芒,但却是微微卷翘起来的。

  他略带笑意,说:“看你入神的看着窗外,没好意思打扰你,但我要下班了,一起走吗?”那位医生把刚刚的热饮递到苏知意手上,静静的等着她的答复。

  “好...”

  “我叫林语生,你应该知道,我是精神科室的主任,但更通俗些应该是心理医生。”他边锁门边对苏知意说,也许是下班的原因,他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叫苏知意。”

  “你为什么来应聘...呃...助理?”看起来这位林语生的医生似乎终于想起了正题。

  “我被学校开除了,我妈把我丢在这里了。”

  “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林语生又一次偏离了主题。

  苏知意急忙卸下身上背的书包,在大书包里翻找雨伞,突然,一把黑色雨伞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用我的吧。” 

  “那你呢?”

   “我有帽子。”说罢,他便戴上了卫衣上的帽子,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苏知意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好在雨不是很大,林语生没有被完全浇湿,到了一辆黑车前。

  苏知意站在原地不动,林语生只好说:“还不上车?”苏知意这才慌慌张张的上了车。

  “你怎么不说话?”林语生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苏知意坐在后座上,一直盯着窗外来缓解尴尬。

  “别紧张,我很好说话的,你有住处吗?”

  “没有。”

  “那我送你去旅店。”

  “谢谢...”

  无论林语生怎样活跃气氛,苏知意仍是只说几个字,或者不说话,二人就这样沉寂了一路。

  到了旅馆,林语生替苏知意开好了房间,他拍了拍苏知意的肩膀,笑着说:“明天就来上班吧,小丽会带你熟悉流程的,睡个好觉。”

  果然,苏知意第二天退了房打车到了医院,医院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苏知意还要小的女护士,那位护士见苏知意下了车,红着脸跑过去说:“你是苏知意吧,主任让我带你到医院走走...”

  听了小丽的介绍,苏知意明白自己是专门为医院精神科的医生护士们跑腿的,好在包吃包住,薪资能勉强维持生活,苏知意便应下了这份工作。

  说是主任医师的助理,实际上连林语生的面都见不到,每天跑上跑下,挤电梯,跑腿买咖啡,有时还会受到刻薄医生的为难,苏知意每天挤上地铁,到了医院的集体公寓,累得倒头就睡。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人们发现苏知意的身边多了个男人,叫程雨晨,也是精神科的医生,程雨晨戴着眼镜,统一尺码的制服在他身上穿起来显得身体更加单薄,他总是笑盈盈的,也许是看起来很温和的原因,许多女病人都会特意着程雨晨单独治疗。

  在程雨晨发现苏知意每天都会给除了科室里除了林语生以外的所有人跑腿后,便开始留意苏知意,有一次和苏知意恰巧聊了起来,发现苏知意是个不善言辞的美人,苏知意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点缀着小巧的鹅蛋脸,由于总是害羞,脸上挂着红晕,像画了腮红。的确,苏知意在原来的学校是有名的校花,只是在医院里总是低着头不说话,也是个跑腿的,没什么名气,大家都不怎么注意她。

  程雨晨发现这朵在灌木丛中的娇艳玫瑰,便心生怜惜之意了,奈何自己不是主任医师,不能换个人替她跑腿,就只能每天送苏知意回家,一开始苏知意拒绝,时间久了,看程雨晨契而不舍的要送她回家,就不好意思的同意了,本来低沉的科室一下子传出了花边新闻,说真是真说假是假,一开始是普通接送回家,后来竟演变成两人已经订婚了,有好奇的人不怕麻烦,亲自问了当事人,苏知意红着脸说不是,而程雨晨笑着不做声。

  新闻由小变大,自然传到林语生的耳朵里,林语生一开始并不在意,后来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带有玩笑意味的编造新闻,人人都像狼一样等着苏知意落入陷阱,再将她瓜分,就让小丽转告苏知意:“主任...让你离程雨晨远一点…” 。

  苏知意自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问程雨晨:“你为什么接我回家?”

  程雨晨不好意思地说:“我很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苏知意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两人像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一样,苏知意仍然坐程雨晨的车回家。

  有一次,苏知意下班早,程雨晨载着苏知意回家,并给苏知意买了许多吃食,苏知意吓了一跳,又不好推辞,便让程雨晨进家里来坐坐。

  喝了几杯酒,苏知意有些醉了,程雨晨抱着她进了房间,苏知意隐约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她睁开眼睛,程雨晨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苏知意一下不晕了,她大声叫道:“你要做什么!”

  程雨晨没有说话,一直手按在了苏知意的脖子上,苏知意纤细的脖子被那只大手环绕着,呼吸越来越困难,这个人面兽心的医生是要强奸这个小护士!苏知意知道自己不再做点什么就会死了,她的眼前又浮现了她的妈妈...

  苏知意的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程雨晨头上砸去,脖子上的力消失了,程雨晨倒在了苏知意的身上,苏知意赶紧爬下床,又干呕了几声,跑出了这个“家”,苏知意躲在了公寓楼梯的后面,拨打了柳莉莉的电话,却无人接听,看着手机屏幕上林语生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过去。

  “怎么了,苏知意?”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程...程雨晨要杀我。”苏如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知道程雨晨要做什么,她只是感受到了如同死亡一样的恐惧。

  “你在哪?”

  “公寓楼...嘟...嘟....”苏知意的电话被抽走了,苏知意连忙回头,看到程雨晨的额头上流着血,他瞪着眼睛看着苏知意,和平常笑眯眯的样子截然不同,苏知意吓得坐在地上,她想跑,可路全被程雨晨堵住了。

  程雨晨不说话,一下扑倒了苏知意,苏知意先是全身的疼痛,又来转位各处部位的疼痛,是程雨晨的拳头打在她的身上,一下又一下,苏知意似乎麻木了,一点也不挣扎了,拳头停下了,苏知意发现他在解裤带,苏知意连手都动不了了,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等了很久,她被人抱了起来,她睁开眼,发现是林语生,就昏迷了过去。

  苏知意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她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手上插着针,她想要坐起来,身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别动。”

  “程雨晨呢”

  “他在警察局,据说他要上诉,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谢谢你帮我”

  “不用谢,你早该离那个禽兽远一些的。”林语生心情差到了极点,忍不住数落了苏知意。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苏知意的声音,林语生看向苏知意,苏知意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的活力不在,变得空洞,苏知意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挂了两道泪痕。

  “对不起,我说过头了。”林语生想用手抹去苏知意脸上的泪水,苏知意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林语生给苏知意的母亲打过电话,她的母亲却说:“她本来就有病!死了更好!”

  于是林语生每天下班了就去病房照顾苏知意,上班时就让小丽去照顾苏知意,渐渐的,苏知意身上的淤青和伤口都消失了,她瘦了一圈,眼睛变得更大了,皮肤也更加白哲,活脱脱地像个娃娃,显现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美,她对那个集体公寓产生了很大的排斥,一见到那个公寓就会大叫着跑走,怎么也追不上,林语生把她抱在怀里,她就大叫着捶打林语生。病房也不肯接纳苏如意,认为她没有病,柳莉莉跟着学校组织的活动出了国,林语生只好把苏知意接回家。

  苏知意的情绪变化无常,有时候会砸坏林语生家里的东西,有时会伤害林语生,拿花瓶往林语生的身上砸。

  有一次恢复正常,眼圈红红地问林语生:“我是不是病了。” 

  林语生许下了自己也无法确定的承诺:“我会治好你的。” 

  渐渐的,苏知意激动的次数变少了,可以和林语生说笑了,她每天在家里做家务,在林语生下班前会做饭,林语生下班买回蔬菜和肉,看到桌前的饭菜就大口吃起来,苏知意就坐在林语生对面笑着看他吃。

  苏知意从不出门,闲下来的时候仍然喜欢看窗外的风景,只不过透过林语生家的窗户看不到那座山,但苏知意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有时候会忘记做晚饭,林语生走近她的时候,发现她在流泪。

  没有痊愈的是,苏知意不让林语生碰她,林语生有些可怜地问道:“你不爱我吗” 苏知意哭着说:“我爱你,但我害怕。” 林语生只能趁苏知意睡着的时侯偷偷亲她。

  有一次,林语生带了一个漂亮的女同事回来,那个女同事亲昵地叫着林语生,让林语生有些尴尬,苏知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偷偷在家哭了一场,林语生再也没带那个女同事回过家,苏知意却让林语生碰她了,林语生高兴的不知该做些什么,但他却发现苏知意在颤抖。

  苏知意在死去的前一天对林语生说:“我想去看看那座山。”

  林语生喜出望外,苏知意终于肯出门了!

  他赶紧拿了一些东西,载着苏知意去了那座她心心念念的山。

  苏知意静静地坐在山脚的凉亭里,突然说了一句“为我拍张照吧。”

  苏知意站了起来,微微转过头,对着镜头微笑了一下,林语生拍下了这一幕,苏知意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洁白的鸽子一样和周围浓密的柳林相互映衬,脸上微微的红晕和粉红色的嘴唇为淡雅朴素的颜色点缀了一丝娇艳。

  她是病的,也是美的,更是充满爱的。

  林语生认为苏知意快好了,但第二天他回到家时发现桌上没有饭菜,苏知意也没在窗户边坐着,他的心顿时沉了半截。

  不会的!

  他慌忙的走进卧室,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的苏知意,浓密的睫毛把眼睛遮盖了,苏知意的手缩在胸前,没有呼吸,像睡美人等待王子那样美,只不过即使林语生怎么亲她,她也不会再醒来了,苏知意自杀了。

  上天是不公的,也是公平的,苏知意是美丽的,是善良又纯洁的,也是病的,是被人抛弃的。

  林语生做错了什么?他收留了病人,爱上了病人,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知道原因。

  苏知意留了一封信,只写了一句话“我爱你,但她更适合你,我知道我不会好了。”

  那个漂亮的女同事后来住进了林语生家,由于工作繁忙,林语生回家后不再有热的饭菜等着他,也没有人笑着看着他吃饭了。

  林语生和漂亮的女同事结婚了,柳莉莉参加了表哥的婚礼,她只说了一句话:“新娘笑起来真像知意。”

  漂亮的女同事意外的听到了,但没有在意,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他们顺利的结了婚,有了孩子,成了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几十年就像一瞬间,眨眼便过去了,林语生死了,名叫苏知意的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掉落了,再没有人记得苏知意了。

  你问柳莉莉记得苏知意吗,她早就死在了她的丈夫手上。

  他的孙子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中间的女孩一只手扶着帽子,侧着身子回头笑着看着镜头,身上穿着白色的裙子,照片背面有一行话:“悲莫悲兮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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