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侯颇的婚姻没有维系多久,平阳公主与夏侯颇如此争执之后,对此人品德性格再无眷恋,便上书给自己的弟弟,当今的皇帝陛下,凭他裁决。
在汝阴封地默默等待一段时日,刘彻的诏书终于来了,对夏侯颇的处置是严厉训斥,并夺其爵位,许公主与他和离。
在回书当中的口吻则是全然不同的,皇帝待他这位姐姐亲厚,说得娓娓,他说道:“姐姐莫要为此等人留恋,也勿感伤,他日弟弟定当为姐姐再择佳偶,胜过这夏侯颇百倍。姐姐请回长安,弟弟思念久矣,日后便请久居长安,此为特例。”
平阳公主捏着弟弟使人送来的书简,淡然一笑,自当朝始,不管公主王侯皆要往封地居住,无要事不可久留都城,如今皇帝陛下使她从此久居长安,也确实情厚了。
她没有立即返回长安,她本就体弱,又因着这阵子心情郁郁,一时病倒,缠绵床榻久不能起。但她又不欲留在此处,再与夏侯颇同府,便准备立即出行。
身边的侍女焦急地不得了,急忙拦住了她,又请了医官过来诊治,说是身体无大碍,只是需要时日好好地休养便是。
到她的身体可以行走,返回长安的时候,已是隆冬将过,初春降临了。
平阳公主出府那日,又见到夏侯颇,这位曾与她几载夫妻的男人,他憔悴不堪,形容颓唐,早不复当日风采,他抬头看着她,她却已不想再看他。
只是在心里微微叹气,这两三年间虽与这个男人一起,夫妻相处间,竟无几句话可说。
马车缓缓离开汝阴边界,往长安而行,平阳公主静静地坐在华贵精致的车驾里,裹着厚厚的狐裘,冬日时分,照例这样寒冷,她将双手笼入裘衣内,身体康复大半,可她的心里依然有些惘然。
此种惘然,并非因为夏侯颇,甚至曹时的离去,她忆起的,只是平生的怅望茫然。
十几岁出嫁入平阳候府,当年父皇亲自为她择婿,挑中长安城里有名的少年贵族,辅助高祖皇帝成就伟业的相国曹参的后人,平阳侯曹时,虚长几岁,多情温存,饱读诗书。
曹时虽待她好,但长年病弱,早些年还将就,后来根本是长久卧榻,经久养病了。
与夏侯颇的一遇本是错误,后来的再嫁更是错上加错,她对他无情,本不应允他的求亲,而成婚后自以为能过得平淡和美,却因为他死前的一番责怨,而勾留出他的罪责中亦有她的错失。
她确待他情薄,竟不能否认。
车驾一路缓缓地行着,她深深地吸一口气,拉开了车窗,灞河畔长长的柳枝还是冬日的干枯,还未长出幼嫩的绿叶,宽阔的河面结着厚厚实实的冰。
她以前喜欢到这个地方来,离平阳侯府近,河水清澈,柳絮纷飞。
她忆起有一年春季黄昏,夕阳洒在这清河里,卫青陪着她在岸边闲谈,柳叶划过她的眉梢,她轻手拂去。
怎么竟会想起卫青?
卫青是太遥远过去的烟尘了,或者他还没有形成烟尘,便已随风扬去。
她知道他最后的消息,是听说再一次出征了,领兵三万,出雁门与匈奴交战。
他自是颇有才能,深得皇帝信任,如今已从一个平阳侯府的骑奴卫士一跃成为叱咤沙场所向披靡的将军,此次若再得胜归来,皇帝还会给予更多的奖赏,加上卫子夫在后宫受宠,卫青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了。
平阳公主想到他初入府时,青涩单纯的少年,怎能料到他有今日的成就?
有才之士,毕竟是困不住的,古时伊尹如此,今日卫青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