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初春,今儿又是个艳阳天。
赵惟清着了身单衣,嚼着地瓜干往宣政殿走。时间还早,日子还长,不必赶。
街上是形形色色的小贩,整条路,也颇有几分繁华之意了。
东瞧西看,慢悠悠地来到宣政殿,向言官们宣布今日的政令。
不消半刻,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这又是什么事?”赵惟清道。
却听屋外传来喊话。
赵惟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众人说:“坐好,别动,他们要的是我。”
他阻止了想要上前去开门的秋月,整了整衣冠,拉开了宣政殿的门。
阳光洒在他身上,瞬间,千万只箭向他射来——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金光,映着他身上的鲜血。
赵惟清,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颗泪珠,带着初春的骄阳,滚落进鬓间。
……
那群为他打下江山的人啊,冲进了大殿。
所有人被杀死,没有一个幸免。
他们冲向街巷,破门而入,坚实的刀箭刺穿了每一个赵惟清拥护者的骨肉。
当初的理想被浑浊的酒液腐蚀殆尽
奉伯的明天还会不会有星星
……
赵惟清一生私德无缺、立场坚定。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穷苦的百姓、他尽己所能地让奉伯挣脱雍国的牢笼。
然而这个妥协的世界容不下他这个正直刚烈的人。
……
周奈杀死的不仅仅是赵惟清,还有曾经的自己。
……
周奈的风格是稳健的,多年后,在他的统治下,奉伯再次种满了桑树。街上的小贩消失了,那阴暗的,充满霉味的黄土房里的农民,再次陷入饥饿。书院变回了寝宫,路依旧泥泞。一夫多妻,强制婚姻卷土重来。
不过,奉伯终于重新进口了绸缎、陶瓷、茶叶和马匹。
奉伯还是那个奉伯,贫困,卑贱如尘埃。
在他上位第四年,他以同样的手段,杀死了孙琰兴和吴山儒吴苍远兄弟俩。
不同于奉衍公的宿命,二十余年后,周奈最终被赶出了奉伯,流亡雍国。
只不过,周奈无需颠沛流离——他定居在了雍国边疆济汄,与他的妻子,雍国县主,住在富丽堂皇的府邸里。
他背叛了所有人,唯一实现的,似乎只有他当初许给赵惟清的,那个可笑的诺言——我不会碰她的。
雍国二百一十九年,一尊赵惟清的石像矗立在了宣政殿门前。
而除了这尊石像,赵惟清,连带他的年号,奉僩公,完全的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他是奉伯的一缕阳光。
人们期盼着他的再次降临,就像初春的艳阳烤化寒冬的冰雪,带领奉伯,走向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