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不寻常的态度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很少对什么事情这么重视,而下人也对这件事忌讳如深,即便是私下已经熟识的王鑫,也只是一脸严肃的让我不要问。
这更让我觉得那里神秘,可在又一次试探从鬼差口中得到消息被王鑫看到时,他郑重的劝告了我。
他说,不论是谁,都不被允许进入那里,曾经按耐不住好奇进去过的人,最后都不明不白的永远闭上了嘴巴。
“不要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去做触犯他底线的事,即使他现在对你很好,可是如果有一天需要动手消除一些东西时,他不会手软。”王鑫忧心忡忡的劝我,神情有些紧张,“你想回人间,就得顺着那个人,留着命在,一切都才有可能。”
“做个聋子,瞎子和哑巴,是好好活着的最好办法,”他默默的叹口气,摇着头走了。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好奇心起了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同时,北棠对我隐瞒了什么的事实也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明我爱的人是李申!
所以即使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我也还是开始在暗地里调查起了这间神秘屋子。
当然调查并不顺利,北棠看我看的很紧,王鑫也像是从我前些日子的询问里看出了什么似的,同样盯着我,我甚至没有单独踏出这里的机会。既然出不去,我就只好借着平时吃饭和让鬼差陪同出去放风的时候旁敲侧击的打探些更多关于房间的情况。即使如此,事情也没有太大进展,楚江殿的鬼差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紧紧的闭着他们的嘴巴,根本知道不了多少有用的信息。这处境让我有点烦躁。
直到那天出去散步时看到了一个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院子。楚江殿一直以来都打扫的很干净,那里却堆满了枯萎的叶子,像是从来没人进去过似的,说不出的凄凉荒废。
我想我知道那个房间在哪里了,但我出不去。
不过天似乎也在帮我,居然让我等到了一个好机会。
十年一次的十殿阎王审核开始了,即使是北棠也不得不忙了起来。未来一段时间他得做很多工作,归算生死簿,核实鬼差经手的工作,防止有鬼差欺上瞒下,制造冤家错案的发生。
王鑫作为鬼差也不得不加入了忙碌的行列。看守我的鬼差换成了一个长满粗壮的肌肉脸却是羸弱孩童脸的童蚩。
童蚩是在孩童时期受尽屈辱而死,因为充满怨恨和对强大的渴望,于是灵体不散,反而长成壮硕身体的鬼。在还小的时候就在人间受到过各种成年人类的欺辱,所以他们对人类充满恶意。
这样的鬼对我态度自然不是很好,而这却正好是我需要的。
王鑫走的时候还是察觉了什么,他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走了。他是知道我脾气的,既然劝不动,也只能随我。
于是这天午饭,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时,我摔了自己的盘子发起了脾气。“这都是什么饭?一点都不好吃。而且我说了我要酸的,这一点都不酸!”童蚩青灰色的脸阴渗渗的看着我,本来他对我印象就不好,这回估计更糟了。只见他态度冷漠的开口:“您的饭都是特意单独做好了送过来的,尽量符合您的口味,毕竟冥界不比人间,还请担待些。”我还是不依不饶,继续各种挑刺,还大肆嘲讽了他一般。本来死时就是孩童,即使在鬼界这么多年童蚩也没有彻底抹掉孩子的气性。当他强忍愤怒冲去重新拿饭食时,我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虽然外面也还是有看守的鬼差,但没了主要的近身的看守,我的行动顺利了很多。
躲过最后一波从眼前走过的鬼差时,我走出了这个一直以来禁锢我的房间。
走出院子后我远远看了一眼彼岸花,还是很美,红的像血,妖得肆意。
我还能想起那时北棠发着呆,眼睛里甜蜜和痛苦的神情,“那是你最喜欢的花。”
总有种预感,可能有什么东西要丢了。
然后我向前走,再没有回第二次头。
慢慢靠近那个之前看到的荒凉院子,幸亏北棠对这里的重视,附近竟然并没有什么鬼差。
我在旁边躲了好一会,也只看到一个打扫的鬼差匆匆的从这里路过,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院子的样子。
怀着紧张的心情我偷偷溜进了这里,并打开了院子里唯一的屋子。
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巨大的惊讶让我懵在了原地,空空如也的屋子像是嘲笑我的张开的大嘴。
不死心的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我有点气馁了。
沮丧的伸脚踢了一下结实的墙壁,却踏了个空。幻术?
伸出手试探的摸索那一块墙壁,我摸到了一个两人通过大小的洞。这洞类似古代的圆拱门,但从外面看去完全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墙壁。
小心的走过这道“墙”,我来到了一个奇特的洞穴。
洞整个是红褐色的,却有不同寻常的冷意。摸了摸手下的洞壁,我发现靠近手的地方有些微微的湿气,居然是冰?
奇特的洞穴竟然整个是由红褐色的冰构成的。这里到底有什么?
有些冷,我捂紧自己的肚子,感觉那里坠坠的胀,却不打算停下脚步。
走过有些大的离谱的主洞,又是许多纵横交错的小洞出现在了眼前。走哪个?
很是犯愁的看着这些个洞,冷气和烦躁让我肚子越发的不舒服起来。这时我突然想起刚才我的手碰到洞壁上时微微融化洞体产生的湿气,如果长期有人走的话,这里肯定会有痕迹吧?
果然,仔细的观察着地面,我有了发现。在通往一个略为狭窄的洞口处的前面,有一条长期有人走把冰融出的浅浅不平的“路”。
这回我没有走太久。
通往的尽头处是一口没有盖的棺材。里面隐隐约约躺了个人,看不清样子。
死的活的?我有点紧张,但还是克服了恐惧走上前。
里面是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子,脸色青灰,死的。松了口气,但心里曾经因为北棠隐瞒而产生的不舒服感觉却越发浓重,这促使我认真看起了棺中的人面容。
很美,但是……也好熟悉……
怎么会?我很确定之前没看见过她,但是真的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够女人的脸想要看的再清楚点,变故却发生了。
“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还是不死心想打掉孩子吗?”北棠很生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竟然有点心虚,但不知道怎么也有点开心,原来他是担心我会打掉孩子而不是为了……
但随后他的反应让我心凉了半截。
“你在干什么!”北棠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他冲过来拉开了我的手,狠狠的力道。
我看到了他的神情,冰冷,愤怒。
“不要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去做触犯他底线的事,即使他现在对你很好,可是如果有一天需要动手消除一些东西时,他不会手软。”王鑫叹着气说的话又浮现在了耳畔。
也许那时我根本没当回事,因为潜意识里我相信北棠是不会伤害我的,但现在,我不知道。
出来穿的太少了,我心想。这个该死的奇怪颜色的冰洞,真是越来越冷了。
“出去。”他拉着我的手腕阴着脸又回到了那个看管我的房间,一路上甚至再没说一句话。
将我送到房间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我和房间里那个因为我逃跑而受到处罚的童蚩。
童蚩现在只剩下了半边身子,切的干净利落的边缘有着被黑色的鬼气侵蚀后黑红的腐肉,中间还有白生生的骨茬刺出来。
北棠一直都很狠。虽然他以前确实对我很好,但是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确实很不一般。我撞破了他的秘密,或许现在因为怀着孩子,他还不会动我,但如果生完了呢?我的心里嗖嗖冒起寒气。
王鑫说的对,我不该去那里的。
看着童蚩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有点歉疚,也有点害怕,于是我对他说:“你下去吧,在门外就好,我不会再跑了,真的。”
他变的更加青灰惨败的脸阴沉沉的注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出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着在那里看到的事情。虽然害怕,但疑惑和不甘还是绕在心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真的好熟悉……
晚上我一夜没有睡好,总是做梦,梦里有李申的脸,北棠的脸。
最后我看到的是北棠面无表情的神情和冰冷的语气。
“你不该去那里的。”
我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冲到了镜子前。
那张脸,再多些青灰,再美艳些……
棺中女子有的,是和我有五分相似的脸!
不,我跌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竟然全是眼泪。或许,是我有着和她有五分相似的脸。
一直以来,我只是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