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四下安静。阿元晚上溜了个弯,倦了,早早地睡下。
老城区已经破旧,隔音差得很。楼上一户忽的开始吵架,一个女音,听起来年纪不大,正嚷——“为什么每次我和她打架你都向着她!我哪儿错了?!”纷纷杂杂,又间着母亲不耐烦的吼声,瓷器碰撞声,小孩子的——应该是那个妹妹的哭声。
被吵醒的阿元没什么兴趣去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低低地骂了一句,很重地关紧窗,试图借此提醒她们小点声。
但吵闹还在继续,大一点的女孩渐渐带上了哭音,质问着母亲为什么妹妹拿了自己的东西可以不还;那位母亲一扔碗筷,叫嚷起自己的不容易;小一点的,尖声叫嚣要把讨厌的姐姐扔出去,甚至喊出了要杀死姐姐之类骇人听闻的话。
阿元突然觉得有趣,拉开窗户,细细地听她们争吵。事情大致听得明朗,但阿元不在乎谁对谁错,他只是听个乐子。
声音渐渐小了些,局势似有缓和。他撇撇嘴,心里邪恶地默念:继续,别停。
可争吵还是结束了。
阿元大失所望,又隐隐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干脆到阳台上看夜空去。
这幢楼紧邻着一个废旧奶厂。夜里,奶厂中有间屋子总是亮着灯,整晚不灭。原来阿元以为那是看厂的人守夜,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今儿白天,他遛弯时路过,恰巧见到几个孩子在那儿玩。小朋友看起来三四年级,穿的很不体面。见他路过,好奇的望过来。几个工人,带着安全帽,穿着迷彩,提溜着馒头和花生,招呼孩子回家。他们看向阿远的目光没有什么目的性,只很和善,很真诚,很普通地看了一眼。
阿元并不好奇他们为什么没买一些卤肉,亦或青菜。“现在菜太贵了。”——阿元帮妈妈送货时那个女人如是说道。
阿元的妈妈是个家庭妇女,平日里为平台当配送员,谁买了东西,她便等平台方把货运来,再给买家送过去。阿元的爸爸是开挖掘机的,本是自己开,后来当了小老板,雇人开。但车钱,油钱,工钱,加一家子的生活费,日子过得也很不宽裕。偏偏工地上爱欠钱,该给十万?没有!先给一万凑合着吧。
那个女人终于让阿元意识到,自己过得也没那么差。奶厂破破烂烂,还马上要被开发。不过距离开工还有些日子,便被租给了这些工人。女人操着南方口音,絮叨如今菜价贵。市场里的菜买不起,就只好从平台上捡着特价的买。饶是如此,女人还是嫌贵。贵怎么办呢?就只好不吃。有馒头,至少饿不死。
这件事让阿元感觉很沉重,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世界的参差。但他也只是抱着人文主义感怀着,甚至懒得去想他们是否有水,有煤气,有床……孩子又该怎样上学,亦或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