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陈警官”
她抬手调整了耳廓里的通讯设备,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一个烟圈,水汽攀上她的小腿,湿漉的额前发遮住了眼睛,圆形耳环连着丝丝水滴。
“嗯”
“23号酒馆,过来陪我喝一杯吧,亲爱的。”
“没空”
“没空?哼,太敷衍我了吧陈警官,听听这是什么声音,你会感兴趣的”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爆炸声。人们的惊呼声,沉闷的脚步声,一切听起来的的混乱都引导着心率一点点升高。
“你这个疯子”
“十分钟后,我要见到你”
她抓着浴室墙壁的毛巾架顺势站了起来,右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水顺着她丰腴的身体流到脚跟,地毯沁出黑红的印记,像她胸前的那枝野玫瑰。
“嘟…嘟… 喂?我是老陈,星熊出现了。”
“什么?她出现了!”
“23号酒馆,派些人过来。”
“好的,警官。”
陈穿上紧身的皮制警服,一脚油门,刹车皮冒出一缕青烟,车子全速向那幢大楼奔去。
警车穿梭在高楼大厦下,斑马线飞速后移。那个女人总是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她看不透,她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刹车,酒馆外扬起黑雾,一层一层往上熏,但她并未看到明显的火势,里面的人惊慌失逃,像巴别塔的恶灵鱼贯而出。
街道乱作一团,衣着暴露的男女都疲于逃命,她透过落地窗往里看,女人撑着下巴坐在吧台,眼神盯死了猎物,一点点把她的脚步勾过来,尖锐指尖敲击着价值不菲的玻璃酒杯,猩红液体折射出危险的光柱,幌了她的眼睛,但她毫不在意。
“亲爱的,想我了没”
陈警官不说话,直直的看着她
见她不说话,她便索性勾了勾手,“冰化了,你迟到了,过来自罚一杯吧”
面前的美杜莎摄人心魂,危险,却移不开眼。潮湿的地面被踩出一行脚印,她朝着地狱走去,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次,是为什么”
“喝酒啊,还能做什么”
“那件事,是你干的吧。之前一把火烧了警察局,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胆子。这次你惹到大人物,你逃不了了。”
“怎么,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大警官”
“有很多证据,指向你”
“很可惜,那场悲剧不是天灾,是人祸,他们早就该死,我无法忍受他们卑劣的活着,我做梦都想着一刀一刀把他的肉拆下来”
“可其他人呢?那么多条命,你的仇恨已经让你连人性都泯灭了”
“在你们精心设计的圈套下,所有人不都得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么?你好像忘了,我家人的命可都攥在你们手里呢。你们早该想到,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是谁”
“为什么,不跳出这个怪圈”
“你现在大义凛然,怎么?若我没有悔过之心,要我以死谢罪?”
“你死不足惜”
“是啊,用我的命去换你仕途顺遂,很值当不是吗?老陈,如果没有我,你一定可以成为最优秀的警官。”
“你信我吗?”
“我永远是我自己最忠实的信徒。”
“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麻烦给我买一大束玫瑰吧。老陈”
“你就没有一丁点留念吗?”
“呵,唯一的遗憾,可能是没能亲到陈警官一口吧”
“ … … ”
破风声打碎玻璃,面前的人突然踉跄了一下,陈伸手去抓,白皙的手臂从掌中脱出,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她消失在所有人的水平视野中。
警员趁机跳下车冲向酒吧大门,陈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心愿实现了,但脑海中反复上演的这一幕让她极度不适。
陈被溅起的玻璃划过胸口,酒杯呈抛物线状碎了一地,玫瑰花瓣沁出血液。她不习惯像个神明一样俯视一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跪了下去,像一位失去信仰的英雄,匍匐在美杜莎的肩上。
“星熊。”
“这把特制的枪,专门对付这种危险分子的,哼,就算是彪形大汉都能一击毙命。你辛苦了,长官。”匆匆赶来的裸着络腮胡的军官轻蔑的看向了地上的人。
“”
“她早就该死了,留她活了这么多天,便宜她了”
“”
“她行踪总是飘忽不定,我们偷袭了好多次都无功而返,这次多亏你了,陈警官,她好像很信任你。”
“”
没有得到回应,络腮胡子转身出去,准备叫下属进来抬人。
酒吧内的霓虹灯招牌一明一暗。
“瘦了,她这段时间过得不好。”一个细小的声音,又像在自言自语碎碎念
“你早就算定了结局,你其实是想死在我手里,对吗?”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看过眼前女人的轮廓,那么巧言善词的一张嘴安分的抿着。
陈头痛地裂开,她恍惚看到十几年前日落第五大道,两个女孩一同放学的光景
“以后你要去哪里呀?”
“我想去龙门当警察,你呢?”
“那我去当罪犯啦,你要一辈子追着我跑”
…………
“你会不会收手,如果你抓到我的话”
“会,因为我已经抓到了我想要的星星”只是后句,陈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
“星熊……”
曾心心念念想囚禁她,害怕她犯的事超过自己能控制的范围,等她真切地将她手臂握在手里时竟没有一丝快感,只有愧疚、和疼惜。
吃牢饭是救赎吗?
她不确定,所以便一次次地推开她。只要不在自己面前晃悠,自己便不会忍不住去控制。
也许早一点说就好了:如果她后半生要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度过,她不介意赌上一辈子进去陪她。
这场博弈,二者皆输,可她不想输。
于是她把人骗进来,用一个吻杀了她。
血腥味和酒味弥漫在第五大道,黑色穹顶和白色射灯交替缠绕,她早已醉倒在她的怀里,她露出神明般的悲悯神情。
白色教堂里,两对婚纱交织,她忽然向我描绘梦中清晨时分盛大的婚礼,陈靠在她的身上,像只迷恋浆果的黄鹂。
“感情这东西,可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自己就不清楚吗?”
原来,我早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