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海军士兵。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海军士兵大多相同,每天的日程只有起床,吃饭,清洗甲板,驱赶海鸥,和战友们扯皮,看海,睡觉。这索然无味的生活就是我的全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声音巨大的霰弹枪吓走在监听周围环绕着的海鸥。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些伙计的排泄物不但很难闻,而且还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毕竟这艘船上处处都是比人命还金贵的设备。不仅仅是舰长看到之后会大发雷霆的问题。
顺便介绍一下,我脚下的这个老伙计。对于一般船员来说,让他知道的仅有那么几个重要参数,那就够了。这是一艘十分先进的驱逐舰——当然不只是因为它使用电力驱动,装备也是最先进的。比如说什么先进火炮装置,什么雷达…等等。不过这些我都不需要知道,让那些维护他们的战友知道就好。我负责维护的是舰载机。MH-60R直升机与两架RQ-8A遥控飞行载具,还有一艘小艇。这些家伙的参数我都被迫滚瓜烂熟,整天耗费在他们身上的经历比在我自己身上耗费的精力都要多。每天都需要检查一遍,排查一遍。尤其是要进行一些清洗。我往往弄得像难民一样脏兮兮的。
唯一幸运的是这艘驱逐舰发出的声音比较小。至少急行军的时候不会因此失眠。
这艘军舰采用了一体式舰桥,看起来很科幻。但这也导致了我们没法随时来到侧甲板上兜风。
我希望作战的时候它也能发挥出不错的效果。这次的作战据说是去收拾一个“不知好歹”的神道教国家。具体说就是一群自称是“神”的蠢货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大权…但事实上那个国家的权利已经被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占据了。然后疯子们四处发动战争。我们这次就是要收拾他们。“把他们的脑袋扯下来,塞到他们的菊花里去。”那位报粗口的领导如此说道。
据说这个国家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而我们国家的历史总共也只有半个世纪。但绝对没有“不敬老”的说法。人人都害怕会不会把自己的小命扔在哪里——这才是我们真正害怕的,而不是那些“古老的传说”。我相信那些牛鬼蛇神在现代武器下只能是靶子。要不然为什么现代战争不用它们…
船上的雷达兵金昌贤,需要介绍一下。我们先前知道的所有关于神道教(当然是小道消息)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他的年龄可能比我大一些?看起来是这样的。他自己本身的长相也神经兮兮的,看起来就像一个混入海军的算命先生。由于舰上寸土寸金,因此大多数的门都设计的很矮。我们在通过门的时候,都会不自然的低下头。而他并不用。他的目光就像老鼠一样,动作也蹑手蹑脚。令人一眼看到就不觉得是一个好人的样子。人送绰号“耗子”。
然而以貌取人终究是错误的。这个家伙似乎对神秘事件和怪谈有着极高的热情。什么slenderman啊,什么trollge啊…等等,他都知道不少。每逢狂风暴雨,或者是夜深人静,我们都喜欢听他瞎扯。虽然知道是瞎扯,但是也会饶有兴趣的听着,然后再扯几句皮。毕竟也是我们唯一的消遣。
“神道教…当初其实是为了对抗佛教,而出现的一种本土化宗教。而,最初的来源嘛,就是在那里。”他说着,指了指陷入黑暗的东方。
此时正是黄昏,也是他说“阳气下降,阴气上升”的时刻。不过我们都不信这些。对我们来说,黄昏意味着马上就要吃晚饭了。饿了一下午终于可以吃到美味的炸鸡…炸…
“神道教有八十万种神!而且有很多都是妖魔鬼怪…什么狐仙啊,什么剑灵啊…”金昌贤神秘兮兮的说着,手脚并用,夸张的模仿着牛鬼蛇神的样子,声音忽大忽小,就像电压不稳的白炽灯一样,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嘿,别笑啊!”他急了。“这玩意可邪乎着!我都没敢给你们看照片!!”
“还有照片?”众人的兴趣被吸引了,纷纷凑过来要看。
“不行不行…太吓人了。”他又卖关子,拒绝大家的请求。
最终在我们的软磨硬泡下,他勉为其难的把照片拿了出来。
“这是…”大家就像被投食的鸡,纷纷把头凑过来。
照片似乎很旧,清晰度也很差。但上面的内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个穿着红白衣服的巫女。应该是这样的。照片的背景十分阴暗,似乎是阴天或者是黄昏。她坐在坐垫上,回过头来。表情令人毛骨悚然。她的眼睛只有黑黑的两个洞,嘴咧开了笑,牙齿就像人工制造的一样,白,齐。牙面不可思议的咬合在一起。尽管她没有瞳孔,但是你可以察觉到,她就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你笑。那笑容中透露着一丝调戏和捉弄,但整体令人不寒而栗,十分的诡异。
照片似乎是在一间屋子的门口,拍摄者大概是站在门口,把拉门拉开一道缝隙,然后偷偷的拍摄,不过貌似被发现了。不知道拍摄者怎么样了。
人群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就是不屑的声音。“就这?老子上去就扭断她的脖子把她的头发扯下来然后塞到她的那两个黑色的眼洞里…”“老子能把她…”
我无视了人群的躁动,仍然目不转睛地看。这张照片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她的头发瀑布一般,十分的柔顺、黑亮、笔直。齐齐的刘海正好遮住额头,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皮肤就像玉器一样白,脸上的线条简洁而又明确…如果按这样幻想下去,应当有一张天使一样的面容…但是…
“怎么了李成灿?“旁边看我神游的轮机兵郑银顺推了我一下,把我从幻想世界推了出来。“哟,该不会是心动了吧?”他的语气带着调侃,故意大声说。
“诶哟…这都能看上…你这是单身中毒了啊…”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一同起哄。我的脸红的像夕阳。“怎么可能?这玩意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极力辩解。“你个老处男就不要争辩啦!!你现在真的是单身久了看个鬼都心动…”战友们笑着,围了我一圈开我的玩笑。
“喂喂喂,巫女是不能结婚的!”金昌贤见大家开玩笑,急忙解释着。“管他呢!到时候叫海军陆战队的抢两个回来…”
“可是…可是…你们得知道敬畏啊…你们…”金昌贤的急得脸色发红。
大家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戛然而止。我们看到,在金昌贤的身后,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后面,撒下死亡的阴影…
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发凉,金昌贤木纳地转过头来,和他的眼神对视了。
空气凝固了,降到了冰点。
舰长尹在中。我们都称他为“冷铁板”。这和他一来就冷场,和刀枪不入的性格完全吻合的。一旦被他发现,那就免不了一些可怕的惩罚。他几乎不会说教。或者说是很少说教,也不怎么发火。他的宗旨是能少说就少说。单单一个冷酷的表情就能冻死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就是这样。
所有人一言不发。冷铁板目光冷峻的扫视过我们每一个人的脸,最终在金昌贤的身上停留下来。他走过去,什么也没说,伸出手。
金昌贤就被猫玩弄的耗子一样,哆哆嗦嗦的,把照片放到冷铁板的手上。
冷铁板拿过来看了一下。我们偷偷看他的反应。
他皱了一下眉。
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产生情绪波动——除了愚蠢的“上级”或者是下属有了什么病痛。
因此我们都炼成了观察他表情的本领——不论是多么细微的变化我们都能察觉到。
“竟然皱眉了!”我暗自想到。“看来这张图片的冲击力真的挺大的…”
良久,他抬起头,盯着金昌贤。冷峻的目光几乎刺地金昌贤小了一圈。
“这是你的女朋友?”他问。
我们努力的忍住了笑容。
“报告,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要带过来?”
这里有规定,除了家人的照片可以携带两张以外,不可携带其他照片。
“…”金昌贤说不出话。
其实冷铁板对他的兴趣爱好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是一个连十字架都不携带的人。任何的牛鬼蛇神他都不会相信。
“又在装神弄鬼?”冷铁板收起照片。
没人说话。
“所有人,二十个俯卧撑。你,五十个。”冷铁板说完,走了。
大家没办法,只好乖乖的在地上开始。
“一,二,三…”
做完之后,正好吃饭。由于已经习惯了,因此大家都没什么感觉。只有金昌贤好像绕着航母甲板跑了一圈一样大口喘气。我们活灵活现的从地上爬起来洗洗手,便有说有笑的往食堂走去。
但,那张照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回忆…
航行了一天,风平浪静。我们回到了狭窄的宿舍。船上的公用电话早就满了。我并不想家——或者说,如果一些不敢面对的事情,暂时把它放下,不要去管,那么他给你带来的影响就会更加的减弱。我的家里也没什么人,只有母亲。父亲在两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了,母亲也受了重伤,目前呆在疗养院,靠补助金和我微薄的军饷生活。
我其实只不过就是十分平庸的一个人,在人群之中没有任何存在感。尽管大学就读的是航空专业,但父亲的离世令我家在也承担不起我昂贵的学费,只能来到军队。一生中,我都是特别忙碌的。自然也没有时间顾及感情问题。和异性走的最近的一次只有高中的那段时间。明明我计划很快就向她表白,然而飞机失事夺走了她全家人的生命,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妹妹…
当然,这些事情比比皆是。我也并不希望博取什么同情。地上跑的和天上飞的夺走了我最爱的两个人,那我只能去水上漂的。然而可笑的是,我还要伺候着飞机。
伤心的事情就要忘掉。
熄灯时间到了。大家早已躺在床上。灯突然灭了,就像是我的父亲和她突然离世了一般…
去想这些了!!我翻了个身,不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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